元昊自从那日在兴庆府与颜卿签订了建交文书后,便急速赶往西平府督军,自三川口一战以后,宋夏两国可谓是剑拔弩张,随时有可能再度开战,他作为主帅,自然是丝毫不敢懈怠。
战争首先是国力的较量,大宋拥有富庶的中原和江南地区,近五千万的人口,国力殷实;而刚刚成立不久的西夏,虽然占据了宁夏平原及河西走廊的绿洲,但疆域内的大片土地是沙漠和戈壁,国力孱弱,人口不足两百万,单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似乎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西夏无论如何都没有战胜的可能,可元昊知道,这一仗必须打,也必须取胜。
冷兵器时代,决定战争胜负最关键的因素便是兵力的多寡,对于坐拥五千万人口的大宋而言,组建一支超过百万人的常备军并不困难,自宋夏战争爆发以来,朝廷先后派往前线的宋军多达五六十万。而元昊,为了能在兵力上与大宋缩小差距,特地颁布诏令,全国上下,凡年满十四周岁的男子皆需服兵役,哪怕已经年满六十九,只要还走得动,也都被元昊带上了战场,可谓是全民皆兵。
坐镇京兆府的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在破获西夏军制后,看着元昊这近乎疯狂的征兵举动后,不由得咋舌,不过百万之众的国家,竟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集结了四十万人训练成新兵,用以备战,元昊野心之大,魄力之强,实在叫人触目惊心。夏竦意识到西夏即将会有所动作,火速将主管延州军事的范仲淹和负责渭州防御的韩琦招来议事。
“下官以为,眼下敌寡我众,敌弱我强,当出其不意,速战速决,集中优势兵力主动进攻,一举打败西夏主力,让西夏再无反击之力。”对于韩琦的主张,夏竦不置可否,只默默看着面前的舆图,范仲淹则在韩琦看向他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我以为不妥。”夏竦闻言也抬起头静待下文,“我军虽说人数众多,可缺少实战磨炼,而西夏军兵强马壮,又熟知西北地形,贸然出击恐得不偿失,下官以为,当加强防范,以静制动,据城而战。”
“范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等均龟缩在城中了?”面对韩琦的质问,范仲淹没有立刻回答,他越过夏竦来到沙盘前,看着沟壑纵横的西北地界,陷入沉思,“我大宋虽然实力雄厚,军队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然而沿边数十万大军累年不懈,后勤补给困难,想要在这群山之中寻找西夏主力决战,绝非易事。”范仲淹说着又来到舆图前,指着鄜延路、泾原路一带接着说道:“宋夏边境,距离东京城两千多里,手握决断权的官家及枢密使均远在千里之外;而元昊不同,他长在西北,熟悉战场地形,他既是西夏的最高统治者,又是亲临前线的统帅,完全可以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随时做出决定,一旦我们主动进攻,只恐是输赢难料啊。可据城而战则不同,我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以动制静。单从国力上来讲,西夏较之我大宋不过是萤火之光,我国地大物博,经济繁荣,可谓是皓月之明,若是打持久战,西夏是断然耗不起的!”
范仲淹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可夏竦还是犹豫不决,韩琦见状又道:“范大人所言固然有理,只是下官担心,拖延时日,财政日绌,朝中难以支撑,况且分兵诸路,容易被各自击破,不如并出一道,鼓行而前,乘贼骄惰,破之必矣啊。”
沉默半晌的夏竦终于在韩琦一言以毕后开了口,“两位所说,皆有理有据,本官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不如这样,烦请韩副使并经略部署尹洙即刻赶往开封,以攻守二策进呈朝廷,恭请官家圣裁,至于范副使,则急速返回延州,加固城防,以备不时之需。”
就这样,三人因意见不合讨论了半日也没有结果,又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到了赵祯手中。
等范仲淹回到延州,才听说吴起县民情汹涌,百姓都闹着要告御状,而那位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早已经悄无声息去到了三川口,对阻止百姓上告的县官施以惩戒,不日便将反转延州,彻查卢守勤一案。
另一边,匆匆赶到姜岳家中的罗振,正在盘算着如何混进那群读书人中怂恿他们上告州府,便见姜岳将几位同窗送出院门,口中还说着什么自己的请愿书已经被朝廷来的人带走了,让他们静候佳音,等官府传唤再一同结伴赶赴州府。
罗振越听越迷糊,朝廷来的人?来的什么人,自己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若是有人假冒使臣骗了这些书生,那不但他们性命难保,案子也又要停滞不前了,一想到这些,罗振心中一阵慌乱,也顾不上暴露身份了,紧跟在姜岳身后就进了小院。
等姜岳察觉到身后有人的时候,已经被罗振捂着嘴逼到了墙角,他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惊恐地看着罗振,罗振担心泄露行踪,只能速战速决。只见他一手抬起放置唇边,示意姜岳不要出声,另一只手松开被捂住的姜岳,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黄铜令牌。“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大宋皇帝驾下御前禁军,奉命彻查三川口一案始末,你放才所说的朝廷中人,是谁?”
看到黄铜令牌的那一刻,姜岳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怎么这些京里来的人,都这么一惊一乍的。他缓了口气,应道:“来了两个人,一个说是当朝太师,还有一个,武生打扮,手里拿了块‘御前行走’的令牌,只说是微服私访,让学生不要泄露行踪。”在听到“御前行走”四字时,罗振心头一喜,京中谁人不知,这能在御前行走的,除了他家展大人,不就是那位与展大人有着过命交情的锦毛鼠么?罗振又让姜岳将二人容貌详细描述一番后,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忙出声询问:“可知他二人去了何处?”
见姜岳摇摇头,罗振只好感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连声谢过后,就赶着回去向展昭禀报。
“你说什么,白玉堂?”展昭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倏地扩大,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继而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他不是没想到朝廷会派人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白玉堂,这只臭老鼠,与自己是惺惺相惜,只怕在听到冤鬼索命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自己所为了,那眼下,只要与能与白玉堂取得联系,将这人证物证都摆到老太师面前,那伙黑衣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了。
等一下……
展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这伙黑衣人如果真如自己所想,是某些人为了争夺皇权而派遣来的,那一旦身份暴露,太师与白玉堂的处境,不是同自己一样了么?他们既然敢击杀朝廷命官,嫁祸于自己,哪又怎么会惧怕一个远离京都的钦差呢?
见展昭面上表情变了又变,卢政忍不住出声询问,展昭在将心中所想说出后,几人便沉默了,要想替刘平、郭遵翻案,最大的阻碍,其实就是那一伙武功怪异的黑衣人,他们都是死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任凭你有再大的官衔,在他们面前都一无是处。
“展大人,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好的机会流失啊!”罗振急的团团转,卢政则暗叹一口气,“你说的轻巧,一旦暴露了行踪,我们两队人马,能不能活着汇合都是个问题,更何况,要是老太师一行遭遇不测,我们只会更加孤立无援,为今之计,当是尽快通知老太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有卫队的延州,我们再想办法潜回延州,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怎么通知他们呢?”
展昭默不作声,下一刻,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小竹筒,卢政和罗振第一次见这小玩意儿,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刚要询问,就听展昭道:“卢将军说的有理,决不能让老太师身处险境,黑衣人有没有发现白玉堂行踪尚未可知,但我们却早已是他们的眼中钉,为今之计,只有将黑衣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身上,才能为两队人马汇合争取时间。”展昭说着疾步走到洞口边,看了看天色,而后回过身,对着二人道:“事不宜迟,你二人火速赶往延州,面见钦差卫队,我想办法通知白玉堂并引开黑衣人。”
“可是,展大人,你的身体……”
看着罗振关切的眼神,展昭笑着摆摆手,“只是内力不济,一身功夫尚在,再说了,打不赢,我还能跑呀。”想到展昭那独步天下的轻功,罗振也没再说什么,他也知道,卢政是此案的关键人证,只有他平安回京,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
摸了摸装有刘平奏章和郭遵身上拔下的断箭的包袱,展昭接着说道:“非常时期,人证物证最好一分为二,以免被歹人一网打尽,刘将军的血书和这半截断箭你们拿着,奏折就由我带走,我们兵分两路,延州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