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昏睡多时的男人终于醒来,伤口出传来阵阵刺痛,如同针扎一般,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燕远费力的想睁开双眼,入目皆是黑暗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脑袋胀痛思绪乱作一团。
他记得昏迷时一直有人守在他的身边,还有个小孩叽叽喳喳一直说个不停,耳朵都听麻了。
燕远从床上爬了起来,双手抵住额角,忍着剧痛走到房门,正想推开门时,恰好钟念安进来了。
钟念安着急的说:“你怎么起来了。”
看到燕远起来,她急忙将手中的粥放下,又扶着燕远躺回床上。
钟念安跟哄小孩似的:“好好躺着吧,知道你饿了,我喂你喝。”
躺在床上的燕远看着钟念安为他喝粥的举动有些错愕,从他十三岁登基后就再也没有人喂他喝过白粥了。
“张嘴。”钟念安将碗举起,轻轻摇动,等粥冒的热气没有那么足了才喂到燕远的嘴巴。
燕远不自在的别开了头,回了句:“我自己来吧。”
看到燕远抗拒的模样,钟念安也没继续自找没趣,将碗递给了燕远,让他自己吃。
看着燕远的模样,钟念安发起了呆。
其实她也不知道回临安后能干些什么。
当初从临安背负骂名离开后,她就一直奔走与各大城池中,试图在治病救人中寻找慰藉。
也是在夏城遇见了二蛋一家,那天晚上因为她在外治病,耽搁了回去的时间。
下着暴雨二蛋他爹担心下雨不好路不好走。
出门寻她,山上泥土坍塌,二蛋爹在找她的路上,被山石活活压死。
而那时的她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在意她。
甚至冒着大雨去寻她。
毕竟从小就没人信她,也没人爱她。
甚至对她而言,二蛋一家只是她萍水相逢的路人,也只是出于生活所迫她才租下他们家的老房子。
充其量只是个租户关系。
但有人在意的感觉也不错。
也是从二蛋爹出事那晚起,她就发誓把二蛋当作亲弟弟对待,不论发生什么也绝不抛下他。
亦如她在二蛋爹灵前所做的承诺,有她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二蛋。
“在想什么?”燕远粥都喝完半天了,看着钟念安的神色从发呆出神变成落寞沮丧。
不忍看着她继续颓废下去,才出声询问。
直到这时钟念安才回过神来,她摇摇头说没事。
看到燕远喝完粥,起身把碗拿走,又替燕远掩好被子,起身离开房间去隔壁寻找二蛋。
这家客栈租金不贵,地理位置也好。
废了她一番功夫才找到。
不仅能兼顾泡药浴,在这帮忙干活还能抵房费。
她走到燕远隔壁敲了敲房门:“二蛋醒了吗?姐姐进来了。”
等了好久都不见二蛋开门。
钟念安就自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入眼只见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个睡像不好的小家伙。
钟念安轻笑一下。
走到床前将二蛋身子摆正,又将他被子盖好,看着他那稚气未脱的脸发了会呆,又转身离开了厢房。
“打起精神来钟念安,你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你现在不仅要养弟弟还有路边捡的小野人。”钟念安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
自己把自己哄好后,出了客栈寻找起了药铺。
白日里她跟二蛋都在忙着逃命,好不容易找合适的客栈能休息会,她却一直惦记着燕远没有药用。
一直拖到了晚上看到燕远醒了,才有时间出门,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药铺开门吗。
“咚咚咚”一阵敲窗声将刚准备入睡的燕远吵醒。
他冷声一问:“是谁。”
“主子是我楚生”一道冷冽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燕远高悬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得到回复后,在窗外等候多时的楚生,推开窗户翻了进来。
“主子,属下没有保护好您罪该万死。”楚生双手握拳,单膝跪地,脸上尽是懊恼之色。
在床上的燕远抬起了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楚生:“起来吧不怪你,是兰庭卫出了内鬼。”
兰庭卫是专门为天子服务调遣的部队,大多数都是由上一届皇帝亲传下来,非君主不得调令。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出了疏忽有了内鬼,才导致这次追杀。
“家里怎么样了。”燕远说的轻描淡写,可仔细听来又带有几分肃杀之气。
可不是吗,堂堂一国之君,被桎梏,被刺杀,为了逃命还被迫钻起了狗洞,传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
这换谁谁不气,燕远现在巴不得将梁王那个老东西剥皮抽筋,钻上十个来回的狗洞。
“回主子的话,家里一切安好,叔父那边并未起疑。”楚生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燕远也由他,楚生一向是这样的衷心又死犟。
“账本拿到了吗?”燕远问
此次他冒险亲自前往夏城就是为了梁王手下一名大将,夏舜安而来。
贪污军饷,克扣粮草,甚至是倒卖兵器。
账本到手,有了物证,这其中每一项都够他姓夏的砍十次头了。
这次看梁王那个老东西还怎么护着他。
楚生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纸张,高举起:“主子都在这。”
燕远朝地上的楚生勾勾手指,楚生连忙将账本递给燕远。
“好!收拾一下尽快回京。”燕远翻看着手中的证物,不由的笑了起来。
终于能拔掉这颗蛀虫了。
危国危民。
“主子人马已经全部集结完毕了,您一声令下,咱们随时都能走。”在来见燕远之前楚生就将后续回京工作安排妥当。
此次前来护送他们回京的兵马都是从隔壁秋城借调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至于先前那些叛徒,等回京后一个一个在收拾他们。居然敢让主子受这么重的伤!
楚生咬紧了牙冠,眼底满是杀气。
只要想到与燕远在鬼谷最后一面,燕远为了账本而选择自己引开追兵,让他逃跑搬救兵,楚生就满是后怕。
如果主子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燕远大手一挥,强撑着身体从床上支棱起来。
楚生从地上爬起伺候燕远穿衣。
看着床榻上那粗制烂布有些迟疑。
“主子。”楚生迟疑的看向角落那堆破布。
是他着急了,只想着快点找到燕远,竟未曾准备换洗的衣物。
燕远随着楚生的视线看去,抬抬手:“罢了就穿这个吧。”
狗洞都钻过了,一点衣服也没什么不能穿的。
只是这几天麻烦这对姐弟了。
燕远想了想能给这对姐弟留些什么呢。
衣物?
药品?
还是赏个小物件呢。
楚生看出了燕远的迟疑:“主子咱们该走了。不然先前那位姑娘就要回来了。”
先前他在窗口蹲了许久,直到看到钟念安从客栈离开,他才翻窗与燕远汇合。
现下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夜色已深,再不走下次怕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燕远听完点了点头,还是选择了最实在的方法,钱。
他从楚生怀中取出一袋金子,沉甸甸的,足足十金。
平常百姓一家三口用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
他将钱留在枕后。
又等楚生伺候好他穿衣后,回头看了屋内一眼,才由楚生抱着从窗台跳了出去。
楚生带着燕远施展轻功,几个翻身就离客栈有了一番距离。一旁的侍卫牵过马来,递给楚生。
“驾”楚生大喝一声,不再留恋,径直离去。
浩浩荡荡,一群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谁也不知道,在这时燕远房中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是钟念安离开客栈前特意花了二十文铜币请来照看燕远的客栈小厮。
这人财迷心窍,进房发现床上没人也没多做怀疑就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果不其然,让他捡了漏。
他将从枕头后找到的金子往怀中一藏,就急忙跑出了燕远所居住的房门。
趁着夜色,他跑到后院“咚咚咚”十分大力的瞧着客栈老板的房门。
“谁啊,大晚上的催命啊”客栈老板骂骂咧咧的从床上起来开着房门。
“掌柜的你看。”小厮挤眉弄眼的从怀中掏出那大袋金子。
黄澄澄的金子在昏暗的烛光中十分耀眼。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净是贪婪之色。
那手脚不干净的小厮说:“掌柜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小厮激动的摇头晃脑。
那掌柜的眼睛都快把金子盯穿了。
却还是装作毫不在意的说:“这算什么,想当年我跟着夏统领混的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这点钱不过就是顿酒钱。”
小厮腆着脸说:“既然掌柜的您有见识,那不然这金子就都给我吧。这可是我从阁楼那户人家那翻出来的,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小厮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了,所以没瞧见身旁掌柜的眼里露出的凶狠之色。
那掌柜详装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说:“拿去吧,本来就是你找到的。”
小厮连忙躬身哈腰点头,领着那袋金子心里美滋滋的准备离开掌柜的屋中。
他正想着怎么用这钱时,就见那掌柜的从身后的柜子中掏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小厮。
小厮没有防备,“嚓”的一声就命中目标。
小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襟,没多久就倒在了地上。
掌柜的又将刀从小厮身上抽出,呸了一声:“狗东西还想抢老子的钱。”
说完不解气又朝小厮身上踢了几脚,又弯腰将小厮手里那袋金子捡了起来。
掌柜的将尸体拖向角落,等天亮了在找人来处理这尸体,一个奴隶的死活翻不起什么风浪。
大晚上的除了这个缺心眼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当着他的面,炫耀自己偷到了钱。
掌柜的又想到小厮说是从阁楼那户人家那偷的,他仔细回想钟念安进客栈时一行人的穿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啊。
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子牵着头老驴,浑身脏兮兮的,唯有那眼睛亮兮兮的,一眨一眨。
一个矮个子小孩扶着个看不清脸的高瘦男人。
这要是真有钱还能住他们这家黑店?早住隔壁的大豪门去了吧。
莫不是这狗崽子诓骗他的。
奸商掌柜越想越多,脑子也越来越昏沉。
随着时间渐渐逝去,他终于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