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原来我不是喜欢男人!”朱祖复喜极而泣,想起这几天的痛苦纠结。
那天他在去墨宝斋的路上直接晕了过去,再度醒来,就见床前站着一个谪仙一般的人,可那人却是男子打扮。
一开始他也没太在意,直到连着好几天脑子里都是那人,他才开始害怕。
莫非他喜欢上了男子?那该怎么办,爹娘就他一个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若真的喜欢男子,那不是大不孝吗。
他就不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意识到自己的心后,终日惶惶不安。
娘是最懂他的,没几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在娘的逼问下,他坦白了。
可想象中的斥责并没有出现,娘只是笑笑,告诉他那日的大夫不是男子,是虞将军新找回的女儿。
他当然没信,娘肯定是怕他真喜欢上男子,骗他的。
说是别家小姐,他见过,唯有这个刚找回来的,他不知道。所以骗他说是虞明诗。
一个流浪十多年的小姑娘,能会医术,解蛊毒?他是真不信。
不过现在看眼前这人,身形确实与那日所见无异。
“没想到你那天打扮没吸引小姑娘,反而是……”席玉见他又哭又笑的样子,打趣虞明诗道。
席玉用眼神示意:这不正好可以结交他,让他帮你的忙?
“咱们走吧,我有些日子没见梧明了。”虞明诗将帷帽重新戴上。
“行。”席玉见她没这个意思,也不多说什么。
“等等……”朱祖复被席玉猛踹了好几脚,此时有些腿软,根本追不上两人。
虽说当日虞明诗买的是座宅子,但席玉执意要给它取名“清音院”,虞明诗便也由她去了。
清音院内,梧明正在晒两床被子,虞明诗见惯了他高冷的样子,乍一看到如此有烟火气的梧明还有点不适应。
“……主子。”梧明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就对上了刚把帷帽摘下的虞明诗,手中的被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虞明诗见他压不住的嘴角,黑了脸,心中默默盘算着给他下个同等效果的毒药。
没等虞明诗说什么,席玉嗷的一下冲了出去。
“死梧明!你扔的是我的被子!”
随后两人便展开了你追我赶的大战,虞明诗被两人围在中间,只觉头晕目眩。
“你俩闹吧,我回房里眯一会,前几天我制了两种毒,你们拿去用用看。”虞明诗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推开有些陈旧的门,屋内装饰简朴,不似虞府豪华,却没来由的让她心安。
从前做杀手,都是四处奔波,没有自己的归宿,这也算是她第一个家了。
席玉整日陪在她身边,这院里基本上都是梧明布置的。
她的头刚沾到枕头,在院里打闹的两人就推门进来了。
“青州来信了,归秋亲自写的。”
流火阁分三堂,百毒堂,千机堂,暗卫堂。百毒堂负责制毒,出任务。千机堂负责情报,暗卫堂负责为大户人家培养杀手暗卫。
阁主总管三堂,她既是副阁主也是百毒堂堂主,而席玉梧明归秋三人都是百毒堂的人,按理说有什么事情,也该是千机堂传信给她。
能让归秋亲自传信,定是有什么大事。
半晌后,三人围在桌前,看着那封信无言。
“不是……这周淮之,为什么一定揪着你不放呢?”席玉不解,“咱们有对他或禁军下过手吗?”
虞明诗此刻也非常恼火,醉仙楼初见,他便一直怀疑她,还特意派人去青州查她。
“这帮混蛋。”梧明罕见的发怒,“千机堂这是不甘心做千年老二,周淮之派人去查,不仅不阻拦,还想引导。”
席玉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还好没把我就在青州,不然我可没有归秋的警觉,幸亏他出手。”
“这是想让我被抓起来啊。”虞明诗冷笑道,“打量着我身中蛊毒不会把他们供出来,要往死了坑我。”
近几年,流火阁多与皇帝作对,皇帝早就想对流火阁下手了。
“只是,那个颜渊又是为何要查你?”席玉看了看信末尾的几行字。
虞明诗想起进宫那日,颜渊带她去聆音阁的一路上并未有什么异样。
“可能是因为周淮之,我与此人只有一面之缘。”
“不行,我得去把朱记那个掌柜灭口了。”席玉猛的站起来,一把薅起梧明,“你休息,我们两个去。”
虞明诗没说话,垂在袖子中的手握紧,眼睛还盯着那封信,信上被点滴茶水润湿,是席玉刚刚起身时碰洒的茶水。
“怎么……?”席玉面带试探的看着虞明诗,“你不会不想杀他吧?”
虞明诗闻言,袖中的手松开,一脸不在乎道:“怎么会,死个人而已,就和以往一样,你们小心就好。”
“我还以为你想当好人呢。”席玉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拉着梧明出去了。
虞明诗站在窗前,推开窗,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良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般回去睡觉了。
戌时,虞明诗悠悠转醒,推开门,院内一片寂静,日头渐落,月亮已经出来。
席玉和梧明还未回来,可她等不了了,若是太晚回府,恐怕会引起虞家人怀疑。
出了五里巷,街道上还是很热闹的,街道两旁的店铺房檐下都挂着灯笼。
暖黄色的光打在她身上,有孩童拿着布偶在街上嬉戏玩闹,有小贩的吆喝声,还有花楼中传出的乐声。
“虞大夫!”一只瘦弱苍白的手将她一把拽进了巷子里。
虞明诗想起归秋那封信,还以为这人是周淮之派来的,从头上拔下根簪子就朝那人脖子上刺去。
朱祖复被抵在墙,见她眼中杀意,吓了一跳。
“是我啊。”
几颗血珠冒了出来,沾在她的簪子上。趁着月光,她才看清来人。
“朱公子?”她迅速将簪子收好,后退了几步。
“咱们都这么熟了,就别朱公子朱公子的叫了。”朱祖复毫不在意的在脖子上抹了一把,“先前实在是误会。”
“我重新介绍一下,姓朱名祖复,取得是复兴祖业之意。”
“当然,祖复祖复,我爹给我取这名也是有占别人便宜的意思。”
虞明诗没什么反应,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不过我从不让朋友叫我大名,他们都叫我朱小演,虞大夫你救了我,还有那个胭脂虎,你们以后都可以叫我朱小演。”
“好。”虞明诗点点头,转身要走。
“哎,等等。”这次朱祖复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虞明诗停下脚步。
“我想拜师,我娘说你会医术,在青州很有名。”朱祖复见她面露疑惑,急忙解释道,“不是我娘调查你,是我们朱府生意遍布宋朝,消息也比旁人灵通些,青州人人都知你医术高明。”
“不收。”若说刚才虞明诗的表情还算温和,那么现在就是彻底冷了脸。
“为什么?”朱祖复死活不松手,“我可以准备丰厚的拜师礼。”
虞明诗用力拽了两下袖子,发现没拽动。
死病秧子,劲还挺大。
“我不收徒,没精力,没能力。”虞明诗并未直视朱祖复。
“怎么会,你的名号,青州人都知道。”朱祖复反驳道。“而且我拜师不为别的,我朱家祖先就是靠医馆发家的。”
戏文话本中常写师徒禁忌之恋,他已经想好了,这人看着不好接触,他以拜师的名义接近她,一点点的感动她。
可未曾想到,她压根就不同意。
“人人都知道,未必是真的,我没什么真本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虞明诗不耐烦道。
“我明白,虞大夫你自己在外闯荡这么多年,一味的做好人……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朱祖复因为太过激动,咳嗽了起来。
虞明诗盯着他,片刻道:“行,这徒弟我收了。”
“真的?”
虞明诗说出口就后悔了,或许是被他这股难缠劲烦到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就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不过。”她又给自己找补道,“我不负责教你辨别草药一类的,你先自研究药理,有不会的再找我。”
朱祖复正沉浸在她答应的喜悦中,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
“天色不早了,我走了,你也快些回家吧。”虞明诗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祛疤的,刚才不小心在你脖子上扎了几个洞。”
亥时三刻,虞府扶苏阁
席玉翻墙进来,就见虞明诗正在亭中等着她,手中还握着一把鱼食,随意的往池中撒着。
虞明诗见她过来,将手中的鱼食全都撒了下去,拍了拍手。
“怎么,还特意换了身衣服?”虞明诗见席玉衣裳干净,身上又没血腥味。
“别提了。”席玉抖了抖衣角上的泥,“压根没用我们出手,那掌柜已经死了。”
“什么?”虞明诗直起身。
“我们找到那掌柜的家的时候,他的妻儿正在搬家呢。”席玉坐在她对面,“他的夫人说他早在十天前就死了。”
“今天是二十三,十天前是十三,咱们十一那天去的钱庄,隔了两日,他就死了?”
“他妻子说是暴毙,我和梧明撬开了他的棺材,分明是中毒了。”
“所以他是被灭口了。”虞明诗往后靠了靠,“不是咱们干的,那是谁?”
席玉搓了搓胳膊道:“会不会是周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