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二年,再过三天便是年关,城墙上张灯结彩,城门外积雪虽然都被扫干净了,但是艳阳高照,所见之处皆是刺目的白光。
纪怀瑾很难得起这么早,此刻神色恹恹,他平时这个时辰都是在睡大觉,但是今天是攘边军统帅逐光王回祈安的日子,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再此等候,他也必须到场。这一年来边境战事频繁,两个月前逐光王顾行之带领攘边军在黥绿江大败胡夷骑兵,迫使胡夷三部中的飞草部和赤沙部送来求和书,从逐光山至克丹鲁沙漠一代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和平,这次回祈安就是带了议和书来了。皇帝龙颜大悦,定要好好嘉奖攘边军不可。
纪怀瑾被白雪刺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太子就站在他前头,他往太子正后方移了移,希望借太子的身体挡一挡刺目的雪光。他和太子是双生子,身姿一般无二,此刻就像合二为一了一般。
太子纪怀瑜似乎有所察觉,微微回头低声道:“你昨晚又去喝酒了?”
纪怀瑾扯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没有,就是陈航先新得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邀我去观赏观赏。”
太子恨铁不成钢,刚想说话,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声音逐渐大起来,迎接的鼓声响起来了。纪怀瑾也不禁站直了身体,只见军旗飘扬,军旗上端端正正一个“顾”字,雪被马蹄高高扬起,尘烟滚滚,率军而来的就是逐光王,银白战甲在阳光下有些刺眼,他身材魁梧高大,身下是匹纯黑的战马,扬鞭时气势凌人,万夫莫开,仿佛战场就在他的脚下。
“兄长,逐光王后边的是谁?”纪怀瑾小声问道。
太子刚想答话,站在他右边的恭王先开口道:“那右边的就是逐光王长女顾知鸢,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听说这次交战她的功劳可不小。左边年轻的少年自然是世子顾尧了。”
“原来如此,多谢恭王解答了。”
“逐光王虽鲜少让家眷入祈安,但封王大典上应该见过的,四弟怎么不知道?想是小楼春花酒喝得多了,糊涂了吧。”说话的人是大皇子,他不会放过挖苦纪怀瑾的机会,说着便轻蔑地笑起来,声音不大,但是站在前头离得近的几个朝廷重臣都能听见,闻言都低下了头,不知是忍笑还是鄙夷。
“我就好这个嘛。哪比得上恭王新婚燕尔呢。”大皇子年中及冠封王,封号为“恭”。大梁男子年满二十行及冠礼,可娶正妻;女子年满十五行及笄礼,可择夫婿。于是年底皇后又马不停蹄的帮恭王完了婚,今年恭王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纪怀瑾无所谓的笑笑,一双桃花眼里露出一股你不知道其中妙处的神色来。心里却想:你们当然见过,我哪有机会见。
转眼军队已经到了城下,战马停下时嘴里哈着热气,逐光王率先携长女顾知鸢拜见皇帝,世子则从后面轿子里迎出一人,四人齐跪,身后的一万攘边军也一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呼声震天。
“快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皇帝纪霆钧赶忙扶起逐光王,“朕都不记得上一次你在祈安城过年是几年前了,你可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守岁时常喝的酒。”
“祈安城最有名的张酒家酿的蓬莱春,臣怎么会忘,今年除夕就要喝个够才行。”逐光王起身又向着皇上身后抱拳行礼:“见过诸位皇子。”
三位皇子作揖回礼,逐光王看着三位皇子,又拍了拍太子和纪怀瑾的肩说:“一年多未回祈安,太子与四皇子都长高不少。”又转向恭王:“恭喜恭王殿下新婚之喜。”顾行之一视同仁,像是个和气的长辈。
“阿鸢和阿尧才是长大不少,尤其是阿尧,上次见还一团孩子气。”纪霆钧笑着寒暄,“王妃也跟着回来了,许久不来祈安城,一路风雪寒沙,可还受得住?“纪霆钧微微向后看去,正是刚刚从轿子上下来的人。
”回皇上,妾身一切安好,入府多年却少有机会入祈安城向皇上请安,还请皇上恕罪。”柳清霜生的极为秀美,上前一步盈盈拜倒,礼仪周全,毕恭毕敬。
纪霆钧免了她的礼,又叙了几句家常,问了顾知鸢和世子一些话,顾知鸢长得像他父亲多些,身材高挑,举止大方,不似寻常官家小姐那般含羞带怯。世子则长得更像他母亲,过了年才十五,正是少年意气,像边陲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野马。
纪怀瑾虽然昏昏欲睡,但是由于心里很尊敬这位逐光王,此刻也端出一副皇子做派来,突然他发现有一道目光盯在他脸上,寻着目光望去,竟然是世子顾尧,他目光越过太子直直地望向顾怀瑾。纪怀瑾与太子身姿相貌极为相似,除了眼睛,纪怀瑾眼尾微微上挑,常常让人有轻佻之感,而太子则更为端正,温润。大多数人初次见面虽会震惊于他与太子一模一样的容姿,但更多会把目光放在尊贵的太子身上。而此刻顾尧眼神专注,只看着顾怀瑾,好像早就认识顾怀瑾一样。
被盯得有些发毛,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世子吧,纪怀瑾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