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三日后,除夕。

    纪怀瑾从马车上下来时雪越发大了,明宜撑开伞问道,“主子,今年会和太子殿下守岁吗?”

    “嗯,到时你也去找明时他们。新年嘛,好好歇一歇。嘶,今年好冷”纪怀瑾不禁搓搓手。

    “给主子准备了手炉,星野去拿来。”明宜话未说完,星野已经把手炉递上来了。

    纪怀瑾接过手炉,对星野道:“你和月江先去重华殿等着吧,兄长肯定准备了好酒,你们今晚就好好放松一下,晚上不用伺候了。”

    “是。”

    星野退下了,“星野这小子平时闷得很,但是对主子的事情是真上心。”明宜撑着伞跟在纪怀瑾身后道。

    “他们都是你带出来的,自然办事用心。走快些吧,该迟了。”

    果然,他们进去时大家已经落了座,纪怀瑾的位置在左边第三个,前面是太子和恭王,对面依次是逐光王夫妇,世子以及顾知鸢,世子正好就在他对面。

    纪怀瑾从进来开始就察觉到他的视线,果然落了座他就过来了,少年目光炯炯:“四皇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好?什么时候有空可与我切磋切磋。”纪怀瑾心想:三天不见算好久吗?怎么有人一开口就是打架的,面上不露声色道:“三日前一睹世子风采实在令人过目不忘,切磋嘛还是算了,虽幼时幸得名师教导,但武学造诣实在是不精,若是世子想在祈安城找些乐子,本王倒是可以推荐推荐。”

    “三日前?你不记得我了?你……”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

    顾尧被打断,只好先回自己的位置。

    众人起身行礼后,皇上宣布开宴,众人齐贺新岁,都挑了些吉祥话说,然后就是歌舞表演,宫里的乐师舞妓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年年过年都是一样的贺岁舞曲,听也听腻了,看也看腻了,于是纪怀瑾无聊得撑着下巴发起呆来,舞妓曼妙身姿的间隙,他瞧见了世子气鼓鼓的脸,他手上抓着个糕点,吃得两颊鼓起,皱着眉头盯着纪怀瑾,好像气得不轻。

    “我好像得罪他了,为什么呀。”纪怀瑾想不明白,干脆当看不见。

    歌舞毕,皇上举杯:“这两年边陲战事不断,百姓深受其害,但朕有逐光王这般肱骨之臣,为朕的江山劳心劳力,是朕之幸,也是社稷之幸、百姓之幸。战火平息,飞草部和赤沙部主动求和,实属难得的喜事,顾卿,你说要朕怎么赏你才好?”

    众人闻言都不禁紧张起来,纷纷望向逐光王,他已是异姓王多年,又手握攘边二十万大军,若再往上封,恐怕就有些过头了。

    “臣不过尽人臣本分,愿为皇上,为大梁鞠躬尽瘁,哪里敢奢求什么赏赐,皇上若要赏,就赏臣几坛上好的蓬莱春吧,臣好久没有喝到了,心里想的紧呀。”

    语毕大家都笑起来,席上气氛也轻松不少,皇帝也指着顾行之笑起来说:“你呀,少不了你的酒,你不要赏赐,你的夫人子女也不要吗?朕可不依,金银绫罗倒也罢了,朕要给知鸢一个大赏,顾知鸢,你上前来。”

    突然被点到名字,顾知鸢吃了一惊,没想到皇上会着重赏她,稍作镇定,起身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的是军礼而不是女儿家的礼,顾行之有些担忧,席上有些官眷已经窃窃私语起来,皇帝却恍若未觉,问道:“此次飞草部突然进犯,赤沙部乘机攻打渠州时,听说是你最先察觉,领兵死守,才让渠州百姓免遭劫难。真是虎父无犬女啊,是个将才,朕要封你为从三品将军,赐号‘鸣英’可好?”

    话一出口,满堂哗然,女将军!皇后陆柔安听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吏部尚书,陆平烟意会,立即上前一步“皇上,我大梁建国数百年,从未有过女将军呀,这恐怕不合祖制。”一个女子,如何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顾行之也觉得这个赏赐不妥,正欲推脱,却看见顾知鸢眼底泛出光彩,此刻的欣喜却是掩也掩不住。他这个女儿自幼丧母,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哪怕后来有了清霜,她也更愿意投身军营,再大一些就带着顾尧练武,从没让顾行之操心,终究还是亏欠这个女儿太多了,推辞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从未有过不代表不可以有,祖制也没有规定女子不可领兵,陆卿看重祖制虽好,可若人人都像这般固守旧制,那当日便无人肯追随鸣英将军守城,渠州便会落入敌手,今日大捷也不复存在。”皇上语气隐隐有些不悦,且话里已把顾知鸢称为鸣英将军,皇后便知圣意已决,谁也阻拦不了。众人也都纷纷向顾行之和顾知鸢道贺。

    皇上又道:“对于此次飞草部和赤沙部的求和众爱卿可有看法?”

    兵部尚书陈旭说:“以微臣所见,此次飞草部求和,是在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我大梁今年三月南边多地水涝,阡陌成巨浸,农民死伤无数,影响春耕,导致军粮供应困难,这一仗打得实在艰险。若不是入冬起胡夷地盘连月暴雪,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转而求和。”

    一武将道:“飞草部此次乘虚而入,待来年我大梁休养生息,踏平胡夷三部。”

    顾知鸢和顾尧同时摇摇头,似是不满,想来这武将久居祈安,哪里知道西北的风沙是会吃人的,纸上谈兵当然容易,把他们顾家十八年的坚守当成过家家了吗。

    “皇上,老臣有一策,不如趁此机会与两地往来通商,增加交流,广施皇恩,以求边陲百姓安居乐业。” 太傅祝如海上前一步道。

    “爱卿可有良策?”

    “臣多年前曾拜读一篇名叫《共和论》的文章,里面提到安抚胡夷之策,如重开互市,设立互市检察司等等,臣以为正适用于此情此景。”

    此话一出,群臣叫好,唯有太子望向纪怀瑾,欲言又止。

    皇帝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须臾才说:“重开互市,封官吏倒是可行之策,待详细商议之后便发文书吧。”

    祝如海说:“只是发文书只怕欠些诚意,还是派使臣前去商议为好。”

    那武将听闻此话立即反驳:“他们既已臣服,难道还敢对天子决策推三阻四。”

    太傅并不生气,缓缓道:“此言差矣,他们此番是求和,不是归顺我大梁,他们向来自给自足,我大梁的律法管不了他们,尤其是赤沙部,他们休战是被逼无奈,未必人人都有议和之心。且与赤沙部接壤的仰山部一直没有动静,此时不宜再动干戈。战事才平,派使臣前去,昭显皇恩,安抚才是上策。”

    “这么说地方官还不行,得从祈安城派人去。”

    “正是如此。”

    “那派谁去才行。”

    一直听着群臣商议的纪霆钧突然开口:“那此事就交由太子去办。”

    “太子乃国之储君,万金之躯,边陲尚未安定,由太子前去是否太过冒险,不如派……”陆平烟道。

    “无妨,太子,你可能担此重任吗?”皇帝打断他说。

    太子上前,单膝下跪,“儿臣定不负所望。”

    陆平烟还想开口,此时逐光王上前,“由太子前去自是极好,我儿不才,但熟悉边陲,又略懂胡夷三部的语言,若太子不嫌弃,让他祝您一臂之力吧。”这是要把他的儿子留在祈安城了,他已上无可封,连女儿都受封将军,此时若不交出点什么,只怕很快就有人参他功高震主,权柄滔天,他是大梁的烈犬,吾主信任,不愿圈着他,但朝堂如战场,杀人不见血,他不愿吾主为难,这是要自己套上项圈,把锁链交到吾主手上。

    太傅笑道:“甚好,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皇上望着逐光王,只见他低垂着头,不敢看身旁王妃苍白的脸,无奈道:“那此事便定下了,详细事宜我们朝堂上再议。”

    皇后依旧端庄,面露微笑,仿佛很是赞同。倒是恭王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握着酒杯的手毫无血色。

    宴会尾声将至,皇上邀逐光王守岁,说要不醉不归,太子趁机说:“那今年四弟还是与儿臣在重华殿守岁。”

    “去吧,怀瑄就去锦绣宫陪你母后吧。”他和颜悦色,仿佛此刻就是一个普通的丈夫与父亲,但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纪怀瑾。纪怀瑾早已习惯,内心毫无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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