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县的早晨,寒气逼人,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厚厚的雾气包裹。一切显得是那么的灰白、冷艳。萧萧瑟瑟的街景让穆清染心灵世界更显荒凉。
在这冬意笼罩的世界,一袭白衣的少年恰巧与此融合,仿佛本就是这世界的一部分。迷茫的他随手摘了一片红叶望着它也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他奶奶过世独自忧伤。
他没有时间沉浸在失落中,因为老舅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要接他去武县。穆清染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是自己的亲人。他将那采下的红叶夹在书里,随及拿起电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很快又被压了回去。转而是一种烦躁语气。
“老舅,是我。”
“哦,清染啊,老舅正准备出发接你呢。”
“老舅,你别来了,我已经上车了。”
“啊,你这孩子,我不是说我去接你吗?”
“行了,我已经上车了,别折腾了。”
“那到了我叫你表哥在净土寺接你啊。”
表哥?他有表哥吗?他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个人。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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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县离平县不远,不到半小时的车程。但路上的冷风和晕车让穆清染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看起来有些病态,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许是冷吧,他把高领卫衣往上拉了拉,更显一种独属于冬天的冷艳感。
车上,手机不停地响,但他因为晕车没看。一下车,忍着不适,急忙拿出手机查看。
「墨卿洛:穆清,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要我带你去玩去吗?
「佳怡说她错了,不该让你顶罪。她让你别难受了,回来吧,把她解除拉黑。
「哎,你别不理哥,我买了你最爱的凉皮,我去你家咱俩吃一顿?
「我靠,你不在家?跑哪儿去了?」
「人总会离别,别管是佳怡还是你奶奶,你就不能想不开啊?是躲在哪哭还是在喝酒?」
「哎,我知道你很苦,但别伤害自己啊!」
穆清染看着这些消息,心里的那根弦无数次被拨动。是心痛是难受,是不想回忆的屈辱。他回复道:
「姓墨的,第一,我早就不爱那个女人了,以后别提她。第二,我奶奶的事是我的痛,再提这个,咱俩没完。第三,你见我时候哭过?」
「那你人呢?」
「家里没人了,去武县了。」
「那我去找你啊,反正挺近的。」
「随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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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岔路口,白色羽绒服与这群急着上山的人流十分不搭。望着前方五花缭乱的人流穆清染不禁一阵头疼,路的尽头那做寺庙在穆清染心里的形象愈发不好。
“什么破寺庙,去朝拜人这么多。哎,不想去了。对不去了!”
他总是这样爱抱怨,但是抱怨之后又不得不服从于现实。他决定绕远路,走了一条小路,终于爬上了山顶。或许是劳累苍白的脸上已经有淡淡红晕。一座似有百阶楼梯直通远处的红色大门,门边两行大字十分耀眼“心静则万物明,有求则神佛应。”最顶上横幅是“净土渡人”他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刚爬上山,又要爬楼梯,真tm服了。你他妈要是真的渡人的话,你别把寺庙盖这么高呀!”
他一步步爬上楼梯,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挑战自己的耐心。终于到了顶,他恨不得将这个寺庙移位平地将这个楼梯拆的稀碎,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随着拥挤的人群进入寺庙。正前方是一棵高速入云的不知名大树,人们都去拜那棵树旁。这就导致后面的正殿根本没人去,十分空旷。
走到正殿门前,门檐上挂着两个大的风铃,不似这佛家清静之地挂的。
四处弥漫着香火气息,木鱼声和低沉的诵经声起此彼浮。
“然然”
“嗯,老秃驴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他抬眼,正对上一位老僧的目光。老者身形瘦削,却如山岳般稳重,一双眼睛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是缘方长老,穆清染他奶奶常来拜香,每次来都会带着他,所以和这寺里的和尚也较为熟悉。
“这本来就是我的地方,应该说你怎么来了。”
从穆清染的表现可以看出来他很不耐烦。
“哦,等人”
“来都来了不拜一拜?”
穆清染从小就不信这个,但从小外婆带他来拜佛总会很舒服。
“行,给你个面子。”
穆清染双手合十,挑了个最大的佛像下跪了下去。虽然是跪下的,但心里还是不屑。
“如果佛真TM有用,老子要生活安分别他妈给我搞烦心事!。老子要…………哦对了老子要对象不想再和傻哔张佳怡纠缠不清。”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在拜了几下之后,还真感觉身体暖暖的,宁静而又舒服就像早上还没起床的穆清染躺在床上那样的舒服。他沉浸其中,无比享受,脸上的烦躁之色也淡无。
“叮叮叮……”正殿房梁上的风铃叮叮作响打断了穆清染的思绪,它看了一眼房梁上的风铃。一对铜铃在风中摇曳,摇摆的姿势很奇怪,仿佛不是她被风吹着,而是它带来了风。
“老秃驴,为什么安个风铃吵死了。”
面前慈眉善目的老者先是看了一眼风铃
“万物自有音,别看这铃铛小,却是跟自然沟通的灵物。”
穆清染皱着眉头
“呸,又tm忽悠。老子从来不信”
老者笑了笑
“哈哈哈哈,走去我小殿坐坐?”
穆清染撇了一眼正殿旁边的一个小屋
缘方的小殿他去过,很小很整洁很暖和。反正总比这偌大无人的正殿待着舒服。
“行啊走吧。”
缘方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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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正殿,穆清染脚底一滑,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扑向一个正走进来的身影。两人在半空中相遇,穆清染的重量带着两人一起倒地。他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了那个男孩身上,形成了一个尴尬而滑稽的姿势。穆清染的手臂不自觉地环住了男孩的腰,而他的脸则贴在了男孩的耳边。
“卧槽。”
男孩被这一下搞的有点懵,怎么大白天还投怀送抱?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感到疼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狠狠的推了一把。
还没看见人就捂着头开骂
“卧槽你妈,有病啊!大白天投怀送抱就这么想男人!几天没睡男人了!”
穆清染心情本来就不爽,这么一摔还被推了一把在这么一骂更不爽了。他坐了起来也不在乎坐的是什么东西(男孩的腰)就开始骂。
“就想了咋的,你他妈打我啊。真他妈傻哔,多自恋说出这种话。”
“你叫你妈呢,老子……啊”
这时穆清染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上拳。
“叫继续,继续啊。”
肖墨依捂着肿大的脸盯着眼前头发蓬松面色偏白少年。眼里透着狠厉,似乎还能再来一拳。
“行敢打老子你有种,你他妈……
“够了!”
一旁的缘方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看着穆清染指着肖墨依
“那是你表哥,你怎敢对你表哥动手。”
我表哥?我表哥是这个三七分的杂毛混混?还这么……下流?穆清染愣了愣?
“这下流混混是我表哥?”
的确,他跟他表哥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形象。穆清染穿衣整洁,规规矩矩的一身白。就连头发都好像是出门前打理过的,而他的表哥额……大冬天的穿个黑毛衣,外面套着单薄的长袖 ,三七分的刘海看起来很乱,耳朵上还挂个十字架。属实没有兄弟相,很难让人想到他俩是兄弟。
“我下流你倒是从我身上起开呀,怎么这么坐着,是想跟我在当众滚床啊?”
穆清染这才注意到,屁股底下软软的。他撑了一把地,紧忙抬起身子,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差点再次向后倒去幸好被缘方拉了一把。
“操你妈,老子的脚。”
哦,原来刚才的是肖墨依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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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客络绎不绝的前来上香,在如此宁静的早晨,却被一所偏殿的叫声打破。
“啊卧槽!不是我真他妈c了,你个小孩下手这么重是想让我死?”
穆清染盘腿坐着,望着眼前正在上药的少年,除了正在喷粪的嘴还挺有人样的。本来面对这张好脸被自己打毁容有几分愧疚,但被骂了几句愧疚变为愤恨
“不是你叫你m呢,你他妈好好说话我会打你吗。欠就该挨打好吗?”
够了!
侧殿门帘被一个眼睛微肿,眼袋塌陷的老人掀开,那人衣着朴素,头发缭乱一看就是急着出门随便穿了身衣服就跑来了。——李秀兰,肖墨依的奶奶,穆清染的外婆。
缘方识趣的让开
“阿兰,你这两孙子很浮躁啊。”
李秀兰连忙叹了口气附和
“是是是,有劳方丈了。”
她转头又看着她这两孙子
“哎不是,你们都是我带大的。怎么这么浮躁?有啥事不能好好说?最过分的是清染,你怎么去了平县两年还学会动手了?”
穆清染和肖墨依对视一眼,无一不是“打一架的狠厉”但在这老人面前都收敛了。
李秀兰蹲下身摸了摸肖墨依被打肿的脸
“疼吗?”
肖墨依望了一眼穆清染狠厉的眼笑了一下
“疼啊奶奶,爸让我来接弟弟。没想到这小子手脚这么狠。好疼啊!”
穆清染先是愣了一下又感觉到一阵无语
好能装啊。不是,你刚不是很硬气吗?现在怎么又装起来了?
正想开骂
谁知李秀兰狠狠捏了一下肖墨依的脸,疼的他呲哇乱叫
“疼疼疼,奶奶,疼!”
“疼就对了,让你来接你弟说话温柔点你看你骂人那声我老远就听到了。还有,穿的什么呀?像不像正经样子,还带个耳钉。”
“奶奶这个叫时尚,再说了弟弟也骂了。”
李秀兰起身看着穆清染
一时激动的抱了上去
穆清染被这一下搞的有点懵
等他回过神他外婆已经松开了手
只是声音微颤,眼里有微光。
“清染,你的奶奶,我那可怜的妹子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啊……
她好像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望着穆清染痴痴发愣
也不知什么时候,穆清染双眼微红,两窟蓄满池水。娇白的脸上染上丝丝红晕,整一副楚楚可怜之态。空气仿佛凝结,愈加寒冷。穆清染冷得把身体往衣服里缩缩,好像要躲进去一样。
今天穆清染,所有不好的情绪一方面是因为要转来武县很无奈,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奶奶的过世。奶奶的过世对他来说打击很大,但他一直忍着。因为一个15岁的少年,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有懦弱的一面,也有了自尊心。但是在此刻起,他彻底绷不住了。他对奶奶离世的那种悲痛感在此刻全部爆发,就这样水淋淋的哭了也管不住形象。
肖墨依更懵,他奶奶一向稳重。今天竟然这么激动他似乎听到了他奶奶的说话声里夹杂着哭腔。还有他这表弟不是很张狂吗,怎么转瞬之间又如此可怜?
带着疑惑他看了一眼缘方。
缘方被他盯了一眼,赶忙去把李秀兰拍了两下。
“去吧,带孩子去静思殿哭吧。”
李秀兰看了缘方一眼,搂着穆清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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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小的房间里,温暖而又安逸。对着的两个人举着茶杯边喝边聊。
“你奶奶与他奶奶打小就是玩伴,关系亲密无间。你两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而清染从小就爱他奶奶,他奶奶刚刚离世。你奶奶看到清染想到了她那好姐妹,就不小心提了一嘴。清染听到了想起了他奶奶受不住就哭了,懂了吗。”说完便喝了一口茶。
缘方望着坐在对面举着茶杯的肖墨依
肖墨依先是喝了口茶又放下茶杯
“那小子还会哭?”
缘方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笑了笑
“哈哈哈别看他刚才那么刚烈,每次和他奶奶来的时候都哭着喊累。他奶奶也不管他就把他丢到静思殿,那里没人就让他自己哭。说起来上次他和他奶奶来还是他12的时候,如今都是十五岁的大小伙喽。”
“不是,我这么刚硬。我的弟弟15岁的大小伙子,哭?啊,他哭了,就在我的面前哭了?他是不是被夺舍了呀?之前还打了我一拳,那硬气的。就这么水灵灵的在我面前哭了?”
话刚落下,对面又是一阵笑声。
而肖墨依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静思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