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和她很像。”
伊睿小声说。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争先恐后的涌向食堂。
伊睿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出走。她的发质有些毛躁，偏黄色，面色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有些懒洋洋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我就和你一起吧。”
方洛淇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她的手臂自然的挽着伊睿，拽着她往前走。
伊睿略微皱了眉头，但脚步没有停顿，顺其自然地也向前走。
“不过，我发现你每回都要等到最后走，这怎么能抢到饭？”
伊睿没想过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想去思考它。她从初中开始就厌恶竞争。虽然不想承认，但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害怕竞争，她害怕失败，不想因为任何事情，面对负面的感觉，也不想和别人再起不必要的矛盾。
不过，关她什么事？
问这个问题，不过想要彰显自己的不一般吧。
伊睿恶意的想。
这世上所有人的问题，都带有揣测的意味，都想戳穿别人的窘迫，以此满足自己的优越感，不是吗？
“是吗？”
伊睿简单的反问。她心里已经感到不耐烦了。
“你话也很少，作文倒是写的很不错。”
方洛淇道。
伊睿对后半句话感到意外，她从不觉得自己写的有多好。只是有时候运气好，正对了老师胃口，或者批卷老师一时兴起，给了高分而已。虽然小时候也有亲戚老师会夸赞，可是这只是因为相比之下其他人写的不好而已，碰到真正有写作天赋的人，她自己什么都算不上。
她写的真的好吗？
伊睿努力想去察觉旁边人的恶意，但是这次失败了。方洛淇平静的说话，就是在阐述一些事实，不带有任何目的或者情绪，也没有刻意的刁难。
她忽然厌恶起自己来。
为什么对每个人都这么斤斤计较，小到一句话，大到一件事，她的脑子思来想去，她的心里喋喋不休，没完没了。为什么总是要把简单的事复杂化？把所有没用的事情堆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有什么用呢？
别再想没用的了。她严厉地对自己说。
“谢谢。”
方洛淇觉得伊睿的话实在是太少了。
从这学期分班他们坐在一起，拢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伊睿似乎总是在走神，课堂的一切她都不在乎，有时候数学老师叫她回答问题之类，她会打一个激灵，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站起来一言不发。她就这么垂着头站着，直到数学老师提醒她听课，她才会慢慢抬起头说对不起。
除了从来不回答数学题，以及从来不主动回答问题之外，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但只有方洛淇观察到……
每一次数学课上，到了老师提问的环节，伊睿都会忽然回神，她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以往古井无波的眼神带上了绝望，像被操控的玩偶那样机械地随便翻几页书。然后颓然地放下手，眼神迷茫，苍白的脸色变得很夸张，那种情绪又浮现在了她眼中。
前不久她终于看懂了伊睿眼中的情绪，那名为恐惧。
数学有时候是很难，但是因为数学难，所以吓成这样了吗？这根本就不合理吧。
方洛淇逐渐对这个寡言少语的同桌好奇起来。
她像失去生机的树。
虽然还在不断生长，随着年轮的增长，外形不断变化，个子不断长高。她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女生，虽然不到枝繁叶茂的地步，但也不是死气沉沉。但就是让人觉得她的树芯被掏空了。
有个贴切的词叫行尸走肉。
但是又不符合她。
平日里虽然做任何事都不主动，但是她还是会去做。她写作业、跑操、吃饭……
对了，她甚至还和人吵架。
方洛淇回忆起那天在教室的情形：
起因很简单，其他班的男生和本班的陈超涵打听了伊睿的事。隔天这男生对伊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于是伊睿来到教室，心平气和的询问了陈超涵：
“你话挺多啊？”
……好吧，其实不算心平气和。
伊睿盯着那个女生，像是在等解释。
“老子看你是要死啊？装什么？”
陈超涵作为社会人，还没碰见过敢和她这么说话的学生。她当即站起来，用尖锐的美甲戳着伊睿的肩膀，眼睛瞪得像铜铃。
伊睿突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把所有人整懵了。
“你好像很喜欢和男生分享呢？那你知道他们怎么看你吗？”
伊睿微笑着说。她比杨超涵略低一些，此刻却散发出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场。
“没人告诉你，你在某某旅馆的事吗？还是说是你自己很自豪呢？”
“其实，你再怎么化妆都一样丑，你生下来的基因如此，这辈子也不会改变。”
伊睿的话像连珠炮一般蹦了出来。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些话恶毒、刻薄，直击要害。
陈超涵大声把自己这辈子会的脏话都骂了出来，而伊睿一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边只回复两个字：
“牛比。”
……不是，这人这么社会吗？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
争吵过后，所有人都在等一出好戏——一场校园霸凌的好戏。陈超涵的“大哥大姐”绝不会放过这个女孩。
方洛淇用余光观察伊睿，发现她一切如常，没有害怕，也没有别的情绪。
然后就是更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伊睿在校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也不知道究竟带了多久。
总之这把亮闪闪的水果刀是真往人身上划啊。
陈超涵的校服被划烂几个口子，当场吓得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求伊睿不要毁她的容。她的老大在一旁甚至不敢出声。
谁能想到这小姑娘真敢和人拼命！
自此以后，陈超涵一干人没再堵过伊睿。伊睿的名声直接响遍校园。
方洛淇自诩是个骄傲的人，但是心里不得不承认很佩服伊睿。
她看了一眼伊睿，问道：
“你那把水果刀，是真的假的？”
伊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真的。”
“我靠，你一直带在身上么？”
“不是。”
“那你那天是预谋好的喽？”
“是。”
“……你好像个机器人。”
“有吗，我觉得我敏感又脆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