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夕阳的余晖斜洒在教学楼长廊上,橙红的光线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拉出一条条交错的光影,仿佛把时光都映得柔软了几分。

    风露双臂抱胸,静静站在走廊尽头,侧身倚墙。她眉眼沉静,目光却带着难以忽视的锋芒,像是已经等待许久。

    “三玖,我一直在等你。”

    对面的三玖取下耳机,随意挂在脖子上,海棠红的发丝随风微动,略长的刘海若隐若现地掩着他深蓝的眼瞳。他的五官柔和清俊,被夕阳镀上一层温柔的光。

    他的语气却如往常一般,冷静平淡:“有什么事吗,风露?”

    风露垂下的睫毛微微一颤,嘴角勾出一抹带着倔强的弧度,眼神像是燃起了无形的火焰。

    “再和我一决胜负吧!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三玖眼神轻轻一动,嘴角几不可察地牵了牵,似乎终于被她这股不服输的劲激起了一丝兴趣。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那片刻的沉默,竟让时间仿佛也倒流回了几日前的傍晚。

    那天傍晚,风露还沉醉在初次胜利的喜悦中,脚步都带着点轻飘的节奏。她以为自己终于在三玖面前扬眉吐气,心里得意得像是开了一朵花。

    就在这时,三玖走向自动贩卖机,动作安静到几乎没有声响。他投下硬币,按下按钮,一罐抹茶苏打水“咔哒”一声落下。

    他转过身,手里握着那罐冷饮,像是不经意地递向风露:“你不是中午的时候在意它的味道吗?喝喝看吧,就当作我们友谊的象征。”

    风露一愣,下意识接过,指尖碰触到那冷得微凉的金属罐身,心中一阵古怪的悸动。

    “谢……谢谢?”她语气有些迟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算不算奖励。

    三玖看着她一脸迷惑的模样,忽然嘴角一弯,轻轻笑了一声,笑意藏在嗓音里,淡淡道:“放心喝,里面可没有鼻涕。”

    “……鼻涕?”风露顿住了,神情呆滞了一秒。

    她大脑飞速运转——鼻涕?这是什么冷笑话?难道是我遗漏了什么历史典故吗?

    三玖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困惑,表情忽然变得微妙。他偏过头,语气带着一点不明显的讽刺:“什么嘛……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刚才还觉得你很聪明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罢,他抬手挥了挥,转身离去,只留下她和那罐尚且冰凉的抹茶苏打水。

    风露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后——她突然笑出了声。

    “……我接受你的挑战!”

    她内心的斗志瞬间被点燃,不是为了五倍工资,也不是为了所谓的面子,而是那股莫名被激起的倔强。

    她咬牙发誓,一定要让三玖心服口服地——跟她学历史!

    于是,那天晚上她没有立马回家,而是冲进图书馆疯狂扫荡历史书,然后抱着一堆书籍坐到了闭馆。

    几日闭关后,她模仿之前三玖的行事风格,悄悄在他课本里夹了一张挑战书。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三玖站在夕阳的剪影中,略一偏头,眼神中有一丝细微的复杂情绪闪过,像是在克制什么,又像是在回避。

    “真是……不长记性的风露。”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却没有厌烦,反而透着一点拿她没办法的宠溺。

    风露仰头直视他,浅蓝色的眼眸被夕光照得明亮澄澈,眼中盛着火一般的斗志。

    三玖沉默半晌,终于轻声开口:“好吧。”

    他抬起头,深蓝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刻,风露忽然有种被什么温柔包围的错觉。

    下一秒,三玖勾起唇角,缓缓出题:“武田信玄风林火山中的‘风’,是什么意思?”

    风露挑眉,一脸不屑:“这也太简单了吧……”

    话未说完,三玖忽然转身,步伐干脆利落,声音如风般飘来——

    “正确答案是:快如疾风。”

    说完,他像踩着风一般冲了出去。

    风露:“???”

    “你又跑啊混蛋——!”

    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追逐的本能全开,拼尽全力飞奔。

    三玖的速度飞快,转眼就消失在拐角。风露咬牙追上前,刚冲过走廊转角——

    “砰!”

    她一头撞上了某个结实的东西。

    鼻子一阵剧痛,风露眼泪差点飙出来,连忙捂住脸,含糊地道:“抱歉……”

    …咦,这胸肌怎么这么硬?

    她抬头一看,只见一张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绿色缎带轻轻摇晃。

    “四叶?!”

    眼前的四叶眨了眨眼,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上杉同学走路要小心看路呀!”

    “你有没有看到三玖?”风露气喘吁吁地问。

    四叶眨眨眼,歪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地指向另一个拐角:“往那边去了!”

    风露谢过,拔腿又冲了上去——

    “砰——!”

    ……又撞上了。

    这次的胸肌,好像更硬了点。

    风露泪眼汪汪地捂着鼻子,语气中透着明显的生无可恋:“对不起……”

    “上杉同学,走路的时候要好好看路呀。”

    温柔的嗓音响起,熟悉的声音和语气,令风露猛然抬头,迎上了一张带着标志性明朗笑容的脸。

    橙色的短发,深蓝色的眼眸,还有那条熟悉的绿色缎带。

    风露睁大眼:“……四叶?!”

    四叶弯下腰与她平视,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带着点嗔怪:“我就是四叶呀……上杉同学不想见到我吗?”

    风露怔了片刻,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了几遍。

    …看来这个才是真货。

    她深吸一口气,凑近几分,忽然语气神秘低沉地开口:“听好了,四叶。”

    四叶脸一红,有些慌乱:“上、上杉同学?”

    风露学着三玖那副面瘫式冷漠,半眯着眼,压低嗓音拖长了调子:“刚才那边,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分身。四叶…你可能要死了。”

    “诶???”

    四叶脸色瞬间僵住。

    “诶诶诶诶诶诶!?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我不想死呀上杉同学!!”

    他双手抱头,像小动物一样慌乱地在原地打转,眼睛里快要哭出来了。

    风露忍着笑,目光柔了下来。

    一下子心情好多了。

    但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远处的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她立刻转头望去,只见“假四叶”已经悠哉悠哉地拐了个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三玖,是你吧!”

    那人闻言身形一僵,片刻后,缓缓地取下头上的假发,露出一头凌乱的海棠红短发,然后毫无预兆地拔腿就跑。

    风露眼神一凛,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地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在校园的草地与石板路间来回穿梭。夕阳渐渐拉长他们的影子,落日余晖洒落在开阔的草坪上时,风露终于体力不支,一头仰倒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额角与后背都被汗水浸湿。

    她真的……已经用尽了全力。

    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从小就习惯了静态的学习生活,对奔跑这种剧烈运动实在不在行。

    她最终还是输给了三玖的体力。

    她仰头看着天边渐渐熄灭的霞光,思绪像被拉远了一般,直到头顶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突然有道人影挡住了夕阳。

    她眨了眨眼,望见三玖站在她的正上方,海棠红的发丝随风微微凌乱,额间渗出的汗水顺着下颌滑落,他的呼吸也不太稳,显然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三玖垂下眼看着她,唇线紧抿,嗓音低低地问: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声音很轻,不带责备,却似乎藏着一丝不解,又像是藏了太久的不安正在无声探出口风。

    风露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罐冰凉的抹茶苏打水,递到他眼前。

    “三玖,给你。”

    三玖微微怔住,低头看着那只伸出的手。

    那罐苏打水在夕阳的光线下泛着淡金色的光晕,而女孩的眼睛,在金辉中闪闪发亮——像湖面反射的天光,清澈得几乎能照见他的心跳。

    “里面没有鼻涕哦。”

    眼前五官精致的女孩子突然冲他坏笑,语气故意模仿他哥哥一花那种带点调皮的调侃语调

    眉眼弯弯,却不自知地勾动人心。

    三玖心口一跳。

    他有些慌乱地别开视线,掩饰般地抿了抿唇,慢慢地伸手接过了那罐苏打水。

    就在手指碰触罐身的那一瞬间,他却又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睫,低低地笑了一声。

    “风露……真的很坏心眼。”

    他的笑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

    风露盯了他几秒,不知为何,忽然别过脸去,“嘁”了一声,小声嘟囔:“我可是很认真地准备了礼物。”

    她又转回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这几天把图书馆关于战国的书都看了一遍。现在很有信心教你了。”

    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清澈的浅蓝眼眸中闪烁着炽亮的光芒。

    三玖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此刻,她撑着地面微微前倾,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发丝,脸颊仍带着运动后的绯红。

    她的眼睛在夕阳下美得不像真实的存在,像某种遥不可及的东西,却又用最简单的语言把他拉回现实。

    她说:“三玖,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她的语气是认真而坦率的,是温柔却不可违抗的。

    三玖的眼神动了动,垂下眼睫,低声开口:“可是……我是五胞胎里最差的一个。”

    他的语气几近呢喃,仿佛这一句话已在心中翻滚许久。

    “我能做到的事,其他人也可以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他低着头,手指缓慢地摩挲着苏打水罐,不再去看她。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我?”

    他不是不懂她的用心,只是无法理解——她的坚持是基于什么?

    他只是一个五胞胎兄弟中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一个,根本不值得她费心思。

    风露怔了怔。

    她这才意识到,三玖的抗拒,从不是因为懒惰或不屑,而是——他早已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她眨了眨眼,忽然笑了。

    嘴角勾起一个带着一丝狡黠的弧度。

    “是呀,我也很苦恼你们五个问题儿童呢。”

    她故意叹气,语气却轻松:“但是听了你这句话,我反倒更有信心了。”

    三玖抬眼看她,眉头微皱,不解。

    风露撑起上半身,和他四目相对,眼神清澈坚定。

    “正因为你们是五胞胎,所以你能做到的事,其他人也能做到。但这句话反过来说——其他人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呀。”

    三玖怔住了。

    她说得好轻松,像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却让他心脏狠狠一跳。

    “在我看来,无论是你,还是四叶他们……都有考一百分的潜力。”

    她没有一丝怀疑地说道,仿佛在她眼里,“相信”是一件本能而笃定的事。

    三玖眼神一震。

    他忽然想起了某本书中的一句话。

    ——“即使是一介无名之辈,也终有一天能够崛起,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是丰臣秀吉。

    一个曾经连姓氏都没有的草鞋工,最终登上权力的巅峰。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被这句话鼓舞,还是在这样一个傍晚,被一个女孩用最温柔坚定的方式,轻轻点醒。

    她就像一颗闪亮的星星,无论何时,都充满了耀眼的光芒。

    她的眼睛真的很亮。

    她的声音真的很坚定。

    她是真的…相信他吗?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喉咙也有些发涩。

    他按住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口,有些发懵。

    为什么她的话这么普通,却让他的心跳却乱了节奏?

    风露还在看着他,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对他的回答充满期待。

    三玖低下头,指腹依旧轻轻摩挲着那罐苏打水。

    她相信他。

    甚至比他更相信他自己。

    他咬了咬唇,良久,轻轻笑了一声:

    “风露的歪理,真的很多……”

    他的声音有点低,有点沙哑,心脏仍然跳得不太正常,但…他没有讨厌这种感觉。

    他微微侧开脸,露出一丝几乎快要藏不住的笑意。

    “但我…不讨厌你的歪理。”

    夕阳的光辉缓缓倾泻,映在草坪上,也映在两人之间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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