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看——!搭配时令蔬菜和生火腿的荷兰烤松饼!”

    二乃一脸得意地将盘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松饼外皮金黄酥脆,蓬松饱满,散发出微微的奶油香气。色泽诱人的番茄与翠绿的生菜交错其上,半透明的生火腿轻轻铺在顶端,仿佛是某本高级美食杂志中才会出现的画面。

    “完美。”他挑眉,自信地看着风露,唇角一抬,心里已经预见到她享用后露出惊叹神情的模样。

    而另一边,三玖略显局促地端出了一盘蛋包饭。圆圆的蛋皮轻微裂开,番茄酱划出的图案有些歪扭,不怎么好看。他眼神闪烁,耳尖泛红,像是拼尽全力才鼓起勇气:“蛋…蛋包饭。”

    二乃嘴角的笑意瞬间扩大,带着掩不住的优越感。

    他斜眼打量着那盘蛋包饭,视线再扫向风露,暗示这场比赛的优胜者已经出来了。

    三玖似乎也察觉到了差距,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料理,脸上浮现出一丝挫败。他默默地将盘子往自己方向推了推,小声说:“风露,这个…还是我自己吃吧。”

    风露看着桌上的两盘料理,一道精致得仿佛从法餐厅端出来,一道朴素得像是家中初学者的练手成果。

    但此刻,她确实很饿了,还是先尝尝吧。

    她双手合十,笑着轻声说道:“我开动了。”

    三玖屏住了呼吸,几乎是紧张到僵硬。而二乃则抱起双臂,理直气壮地站在一旁,像等待加冕的王者,目光紧盯着风露的每一个动作。

    风露先是叉了一块松饼送入口中,嘴里微微鼓起,细细咀嚼。她轻轻点头:“嗯,很香,味道很好。”

    二乃的眉眼得意地扬起一分,但下一秒,她却舀起了一勺三玖的蛋包饭。

    她认真地咬下去,脸上竟慢慢浮现出柔和的笑意。

    “这个也很好吃呢。”她抬头,温柔地望着三玖,“很温暖的味道。”

    “诶?!”二乃的笑容僵住。

    “诶?”三玖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能奢求一个中午只吃烤肉定食、但不要烤肉的人能品尝出美食的精髓呢?上杉家这种吃惯了廉价食物的穷人家庭,无论吃到什么都会觉得好吃吧。

    风露又吃了一口,满足地点头,唇角微弯:“真的,谢谢款待。”

    三玖像是被这句话击中般,脸颊微微泛红。刚才的羞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欣慰的安宁。

    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眼神不带一丝欲望,却异常专注而温柔,仿佛她的肯定就是整个世界。

    那一刻,二乃感觉有什么钝钝地撞了一下他的胸口。

    他转头,无意中看见三玖的神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那个平时总是冷淡寡言的三玖,此刻的眼里像是藏着火光。

    怎么回事?那种眼神,是只会给喜欢的人才会有的吧。

    心底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慢慢蔓延开来。像是小兽在他胸膛里张牙舞爪,狠狠拽扯着什么。

    他猛地皱起眉头,撩了撩头发,语气不耐烦地低咕了一句:“哈?果然是穷人的舌头。”

    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竟连他自己都听出了酸意。

    他撇开视线,不愿再看三玖那副得意又沉静的表情,也不愿再去看风露那对他人露出的温柔。

    反正那抹温柔又不属于他。

    “搞什么嘛,无聊死了。”

    他语气一沉,猛地起身,动作比平时急躁得多,仿佛是要甩掉什么烦闷般转身离开。

    可他走出门口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风露正静静地吃着蛋包饭,三玖坐在她对面,悄悄地望着她,目光如水。

    那一瞬间,二乃忽然意识到:

    自己,好像有点——讨厌看到他们太亲近了。

    但他也不知道,那种讨厌到底算什么。

    饭后,厨房里静悄悄的,只剩水声轻响。

    风露站在水池前,卷起袖子,指尖轻盈地擦拭着盘子,动作娴熟而安静。她浅蓝色的眼眸倒映着洁白的瓷盘,忽地叹了口气:“果然…完全中了二乃的圈套啊。”

    她苦笑着将擦干净的盘子递给一旁的三玖,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已经很晚了,我下次再来吧。”

    三玖默默接过,手指碰到她递来的盘沿时微微一震,却还是小心地将盘子放回橱柜。半晌,他低声说:“抱歉。”

    可就在话出口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现在这样并肩洗碗的画面,是不是…有点像夫妻?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竟会产生这种想法,耳朵瞬间烧红,连带着俊美的脸也悄悄染上绯色。他连忙低下头,假装认真整理碗筷,心脏却怦怦作响,像被什么温柔地扰乱了。

    他不敢抬头,生怕风露看出什么端倪。

    但风露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继续擦着最后一个盘子,语气低缓又有些疲惫:“感觉那家伙…永远不会对我释放善意了。”

    她语气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却带着一丝真正的、鲜少在她身上见到的委屈。

    三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又像在忍耐,最终还是开口:“他不会不喜欢风露的……你只好等到他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毕竟,他们是五胞胎。

    三玖垂下眼帘。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在食堂第一次见到风露的那一刻,脑海里那种瞬间炸开的静电感。那不是“好感”这么简单,那是一种心跳,像是从某个久远的梦境里走出来的人,突兀地闯进现实。

    他相信其他四人也一样,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

    “敞开心扉吗……”

    风露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将这句话咀嚼进心底。她仰起头,思索的神情逐渐转化为温柔的笑意。

    “我明白了,谢谢你,三玖。”

    她转头望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真诚而释然的弧度。

    三玖怔住了。

    他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般停留在她的笑容上,无法移开。

    他甚至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她那微红的唇瓣异常清晰,喉咙一阵发干,心跳又一次失控加速。他别过脸,努力掩饰着情绪,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不客气。”

    夕阳斜照,风露走出豪华公寓,夕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口袋,想要拿出单词本复习,却只摸到一团空气。

    她心头一沉,翻了翻书包,结果也是没有找到。

    “……完蛋了。”

    她记得吃饭时还在,八成是落在了餐桌上。但她并不想再回五胞胎的家——尤其,不想再见到那个刚才还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名字。

    然而,单词本是她的每日习惯,丢了就像没带安全感一样。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在公寓楼下的传呼机输入了中野家的房间号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水声混着三玖的声音传来:“忘东西了?我在洗澡,你自己来拿吧。”

    得到许可后,风露再次搭电梯来到三十楼,输入密码,推门而入。

    她轻手轻脚地换好鞋,低声道:“打扰了……”

    明知家里没什么人,但她下意识压低了气息。她不希望被谁发现,尤其是那个人。

    风露悄悄走向餐桌,却在踏入客厅的一瞬间,整个人骤然顿住。

    沙发上,某人正坐着吹头发。

    只围一条浴巾,水珠顺着发梢滑下,经过宽肩、锁骨、结实的胸膛,再向下滑进腰际的毛巾边缘。沐浴后的水汽氤氲,带着洗发水的清新与他身上的热感。

    风露瞳孔一缩,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向餐桌。

    哪来的裸男?!

    她才上来多久,三玖就洗好了?!这洗澡速度会不会会不会太快了?

    “……三玖?”

    就在这时,那名裸着上半身的少年放下吹风机,随意地扎起一小撮湿发,偏过头疑惑地看向她。

    那熟悉的小辫子赫然入目。

    风露的心“咯噔”一下。

    是二乃。

    完了。

    她正准备扭头逃走,二乃却随口吩咐:“我的隐形眼镜在那个柜子上,帮我拿一下。”

    她一滞,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刚找回来的单词本。

    心中的逃跑计划稍作修改:递完镜片后再立刻撤退。

    她快步走向柜子,匆忙翻找。可隐形眼镜像是故意藏起来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她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你还在为中午的事耿耿于怀?”二乃边走边冷哼,“都怪那个女人。我们五个人的家里,没她的位置。”

    风露动作微妙地一顿。

    他靠近的气息几乎压过了房间的通风声。她仍翻找着东西,强迫自己无视那灼热的体温和令人不快的语气。

    然后,一只手直接越过她头顶,从她眼前的柜子上轻松拿下隐形眼镜。

    “在这儿。”他说。

    风露浑身一震。

    他刚洗完澡,皮肤带着微热。手臂靠近时,她几乎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近乎触觉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一躲,从他和柜子之间迅速挤了出去。

    太近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然而,她肩膀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柜子。

    “砰——!”

    书本剧烈晃动,眼看就要倾塌!

    风露瞳孔骤缩,不假思索地大喊:“小心!”

    她一把将二乃推开。

    “哗啦啦——”

    书本应声而落,砸在刚才两人站立的地方。

    她惊魂未定地喘了一口气,回头,却发现自己整个人扑进了二乃的怀里。

    他的手臂本能地环住她的腰,稳稳接住了她。

    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肩头,他的肌肤热而柔韧;发丝扫过他的锁骨,呼吸几乎贴近皮肤——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帧帧的慢镜头。

    她的嘴唇近得几乎要贴上他——

    “咔嚓——”

    一声手机快门声响起。

    两人同时猛地抬头。

    五月站在门口,手里举着手机,表情冷淡得像冰山上化不开的雪:“你们居然在家里做这种事,真差劲。”

    “什——?!”

    风露瞬间清醒,脸颊如火般爆红,连忙挣脱。

    可二乃没有放手。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似乎呆住了,眼神晦暗不明。

    ——不,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谁。

    这个家里,除了风露,没有外人知道门锁密码。他本来只是想戏弄她,看她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觉得好笑。

    可他没想到,她会那么果断地扑上来救他。

    她是冷静的、聪明的,却在危险来临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出手。

    她的温度贴上他的胸膛时,他的心跳……竟然真的有一瞬失控。

    她比他以为的,要麻烦得多。也可爱得多。

    “喂,你倒是松手啊!”风露羞愤地低声喊。

    “啊……啊?”二乃终于回过神,耳尖泛红,慌乱地松开手,“谁、谁要抱你了?!是你自己扑上来的吧!”

    风露懒得搭理他,火速捡起单词本转身要走。

    “那、那个……”

    她停下脚步,回头。

    他嗓音低低的:“下次……进门前先敲门,笨蛋。”

    好心都当驴肝肺!

    风露眨了眨眼,转头离去。

    五月见状,冷哼一声,淡淡地留下两个字:“差劲。”

    然后,他也转身准备送风露离开。

    二乃站在原地,手摸上胸口。

    心跳,仍未恢复。

    “真是麻烦……”他低声咕哝。

    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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