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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这一次重新上场后,须弥着重训练黄栌的脚下动作。敏捷训练,一套有六组动作。每一组动作由慢到快,须弥要求她重复三次。

    黄栌还没做完第二套,双腿就开始发软。

    她刚才瞪过须弥,在他跟前也随意了起来,“可不可以做完这组就结束?”语气不是撒娇而是求饶,虽然求得不明显。

    须弥抿唇摇头,“不行,得再做一次。”

    黄栌发誓她看到他嘴角抽动了一瞬,但转瞬即逝,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您也太严格了!”她小声吐槽。

    须弥垂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严师依然不放水。

    黄栌抹了把脸上的汗,咬牙做满三套动作。最后一个转身时,她眼前突然一花,脚下一绊,腿真的软了,身体没控制住向后一歪。

    须弥眼疾手快,伸手环住她的腰。

    黄栌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带进怀里。那一瞬间,她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他胸膛的起伏共振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双手开始无方向地乱抓。她的左手抓住须弥横在她腰间的手臂,触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她心头一颤,脸颊滚烫,四下观望,幸好大家都在专注打球。

    她轻轻咬住下唇的内侧从他的臂弯里挣开,“谢谢您。我站稳了。”

    前后不过三秒钟。

    须弥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上,手缓缓松开,却在最后一刻轻轻扶了一下她的手肘,确保她真的站稳了。

    放手后,他转身去球场边喝水。

    黄栌站在原地停留了一小会儿,转身背对着他,做起了拉伸。

    待她拉伸完毕,须弥已经在球网的对面站好了,黄栌默默地拿起球拍。他又陪着她练习了半个小时。

    *

    再次休息的时候,须弥接到舅舅的电话,姥爷在院子里摔了一跤,现在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须弥跟黄栌说了一声,起身匆匆离开。

    双打的四人组也停了下来,围过来问怎么了。

    黄栌说他家里有事,先离开了。后来她又上场练习了十几分钟,但因为球技不好,总是麻烦队友捡球,之后便在场边看他们单打了。

    打完球,黄栌请同事们在学校食堂吃晚饭。食堂虽然朴素,但毕业后偶尔回来吃上一顿,总能勾起怀念。可惜这天恰逢暑期开放的档口里大师傅们放盐时手抖得厉害,每道菜都咸得很。

    黄栌很不好意思。

    丁原贴心地安慰愧疚不已的黄栌说,“要怪也是怪卖盐的,怪不到师妹你头上。”

    饭菜咸了,按照逻辑链条推演,应该怪厨师,而不是怪卖盐的。丁原那么说是量化数据工程师们独特的安慰人的方式。

    李冬冬转移话题问道,“师妹,你那位高中同学是你前男友吧?”

    “对。”黄栌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冬冬打开手机的朋友圈,说道,“在更衣室,凌川添加了我的微信。他朋友圈发了你们俩四年前和四年后的合照。”照片里的俩人四年前手挽着手进校门,四年后俩人占位隔了两人宽,这其中的变化只能用分手的前任来解释。

    其他三位同事们伸着脑袋看照片。一位同事点评道,“小伙子挺帅的,跟小师妹般配。可惜了呀。”

    另一位同事找补,“没事。小师妹以后找个更帅的、更好的。”

    黄栌虽然还没看到照片也能猜到是哪两张。她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的烦躁,凌川添加她实习公司同事的联系方式,究竟想做什么?

    *

    饭后,黄栌送大家到校门口。

    李冬冬留到最后才离开。他走前跟黄栌说了句模棱两可且意味深长的话,“师妹,感情上move on最好的办法是2.0覆盖1.0。何况他待你很不一样。”

    李冬冬平时大咧,但情商一点也不比智商低。相反,他比很多人能提前洞察到一些事情。何况,面对着再一、再二还有再三送到眼前的素材,他如果不去做归因,那么还是趁早转行。李冬冬每年赚的钱挺多的,没想过转行。当然,他也乐意促成这事儿能成,毕竟双赢。

    这是黄栌第二次听到2.0覆盖1.0的话。上一次,李冬冬说的是须弥。这一次,李冬冬意有所指的他自然还是须弥。

    黄栌不喜欢李冬冬的这种说法。

    她不再喜欢凌川,但不会去否认作为她男朋友时期的凌川。须弥的女朋友因飞伞出意外是事实,在死亡面前,一切更不应该被覆盖和替代。

    不过她也没有假装听不懂,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其实,在李冬冬点明之前,黄栌就已经意识到了须弥对她的不一样。就像先前黄栌在地铁上否认了“我是幸运”的念头,此刻她接着否认了“我是特别”的念头,哪怕李冬冬也明确点明了不一样。

    黄栌不否认须弥的魅力,也否认不了他的魅力。

    在她有限的二十二岁人生里,须弥确实是独一份的存在。他的教养和豁达,释放出来的善意,足以让黄栌打心底感激不尽。他的洞察世事、至真至诚,甚至他恰如其分的性感,又都会让黄栌感到诱惑。

    可是,不一样。

    或者说,还不够。

    黄栌表面上是现实主义和实用主义,骨子里是十足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在感情里,谁都不应该是谁的的升级版本,谁也不应该被别人覆盖替代了。

    黄栌暂时还有能力经受得住诱惑。

    她抵抗诱惑的方式是向另一个诱惑屈服。她送走李冬冬,去校园超市打算买一罐伏特加风味的苏打水尝尝味道。穿过酒类货架时,她又顺手拿了一罐啤酒。

    苏打水的味道本就很怪,混合了百香果和伏特加后的味道更奇怪。黄栌只抿了一小口,便杀死了过去两个月隐匿的好奇心。

    啤酒的味道也不是她喜欢的。

    她给了三次机会,喝了三口,洗过澡倒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

    周日一早,黄栌坐地铁去南城的小姑家调解奶奶和小姑的矛盾。

    小叔和小姑相差不到两岁,俩人初中毕业后一起来北京打工。他们花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各自在北京有了小家。两家人共同经营着几家社区小超市和菜篮子,从早忙到晚,几乎全年无休。

    小叔和小姑很辛苦。同时,他们与黄栌奶奶的感情也很淡薄。母子仨人的矛盾在积累了两个多月后爆发。他们矛盾的爆发点在于孤独且没有安全感的刀子嘴老太太与对母亲没有太深感情的子女的情感错位。

    黄栌到达小姑家,奶奶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准备去火车站。老太太见孙女一来,提着行李就要离开。

    “我送奶奶去火车站。姑姑,您别担心。”黄栌跟怀着身孕的小姑说。她这一趟也从调解矛盾变成了给奶奶送行。

    上了出租车,老太太紧紧攥住黄栌的手,问道,“小鹿,你也怨过奶奶,对不对?”

    黄栌垂下眼睫,指尖轻轻抚过奶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她摇头说道,“我以前不懂事。”

    奶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后才说,“你们怨我,我都知道。我不喜欢你爷爷,一辈子都没喜欢过,连带着也不喜欢你爸爸他们仨。现在回想起来,我以前就像是生石灰,你爷爷的沉默像是一碗碗冷水,我俩碰撞到一起只会灼伤了自个和周围的一切。可你太爷爷、太奶奶对我娘和我有恩,我不得不跟你爷爷过日子、生孩子。”

    黄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揪了一下。她想起十五岁那年夏天,爸爸曾跟她讲过家里长辈们的往事。

    黄栌记得爸爸当时说,“时代变化太快了,改革开放几十年不仅仅改善了几代人的物质生活,也让几代人的思想启了蒙。你爷爷和你奶奶是新旧两个时代共同孕育的孩子。他们的很多命运选择,不是简单由人的意志决定的,而是被时代安排了的。

    老一辈的他们,真的穷过,不仅是物质上穷过,精神上更是贫乏过。你要知道,当一个人物质贫困、精神贫穷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你作为在新时代里长大的幸运一代,不能用你们司空见惯的观念去评判上上一辈的人,应该用悲悯的、慈悲的、同情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爸爸只有初中文凭,并不知道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但不妨碍他给了青少年时期的黄栌很好的教育。

    如今爸爸不在了,黄栌作为爸爸的女儿,按照爸爸教导用悲悯的、慈悲的、同情的眼光看待奶奶。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住奶奶的手,拇指在奶奶粗糙的皮肤上摩挲着给她安抚的力量。

    “我觉得您很勇敢。”黄栌轻声说,声音柔和却坚定,“您的三个孩子也都很勇敢。很多与您一样的同龄人,她们坚韧、细心、善良,却一辈子没有勇气脱离原来的环境。您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就是勇敢。我爸他留在小城,将那些风言风语当耳旁风,是一种勇敢。我小叔和小姑他们离开小城来北京,也是一种勇敢。我小叔、小姑只是这么些年没和您一起住过,你们的生活习惯截然不同了,住一起难免有摩擦。您想,我小姑如果怨您的话,她也不会在怀了宝宝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您。”

    老太太眉头松动,她听进了孙女的劝,但她的气还没完全消。“你小叔和小姑是我的孩子,不仅相貌遗传了我,性格也遗传了我。只不过,现在是角色互换,我是那一碗碗冷水,他们是生石灰。我还非要他们也沸腾了才好。”

    黄栌忍不住笑了,“您这是何必呢?我要是小姑和小叔的话,会觉得越沸腾,越鲜活呢。毕竟生石灰变成了熟石灰才大有用处。我爸以前常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老虎学咬人。咬人的本领是要对外的。咱们总不能将学到的咬人本领使给家人吧。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太太听到孙女提到了大儿子,才沉默了下来。毕竟大儿子作为长子,接纳和包容了她半辈子的脾气和情绪。

    黄栌给小姑和小叔发消息表示自己劝好了奶奶。小叔回复说,他已经联系好了接站的人和接站的司机,让黄栌送奶奶进站后也不用太过操心。

    她在西站办了送站票,将老太太送上车。

    返回学校的公交车上,黄栌跟妈妈打了一通电话,从奶奶与小姑小叔的心结聊到三十多年前的旧事。

    倪虹说,“你奶奶那时候去追求爱情,无可厚非。她唯一做错的事情是她自始至终没有提离婚就离家出走。人年轻的时候被欲望支配,这是本性。在道德的前提下,遵循本性,才能真正实现自由。不然像你奶奶当年,道德反噬了,遭殃的不仅仅是本人还有亲人们。以前你奶奶确实受了苦。小地方上,浑水摸鱼借着羞辱别人的机会发泄情绪的人,一抓一大把。好在你爸的人缘不错,这些年没那么多人在明面上嚼舌根了。”

    黄栌叹气,“我爸爸很早就释怀了,小叔和小姑却一直没完全释怀。我爸这个大哥做得这么好的榜样,我小叔和小姑居然不照着学。”

    说实话,黄栌有点埋怨两位小叔和小姑。奶奶确实不好相处。但这么不好相处的老太太,自己爸妈不也照顾了二十多年,与老太太相处得不错吗?奶奶来北京两个多月,结果被气得一个人拎包回老家,小叔和小姑并非完全无辜。

    “你爸爸是好人。好人会共情,会理解。”倪虹轻叹了口气,“不是所有人都畏德的,绝大部分人只畏威。我们医院的前院长,私生子都有仨。跟他比起来,你奶奶的那点错误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你看谁又敢当着他和他家人的面嚼舌根。”

    世人畏威不畏德,苍天妒善不惩恶。

    爸爸和妈妈都是好人。两个好人相爱了。爱情给了他们触手可及的幸福,谁知却遭了命运的嫉妒。

    回到宿舍,黄栌将桌上的苏打水和啤酒倒入洗手池,看着罐口的液体顺势而下,盯着泡沫起、泡沫破。

    她不能喝酒,以后再也不会好奇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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