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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妖非妖

    曲渊瞟了一眼地上狐妖的尸体,就立刻转过身不敢再多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是在比量着这碗大的疤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他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疑惑,“你是说,我那大儿媳不是妖精?”

    我有些不耐烦,回答道,“曲老先生,我不知道您和大少奶奶有怎样的恩怨,但是我可以肯定,大少奶奶绝对不是妖怪,真妖怪就在这,”我指了指地上的两截尸体,“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该回师门复命了。”

    “那是自然,不过明日便是老夫生辰,二位何尝不在府中多歇一天?燕城与凉城邻近,并不遥远,”曲渊冲着身边的仆人摆了摆手,几个仆人赶紧上前将尸体抬走,生怕再晚一步,就脏了他的眼睛,“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这赤狐妖为何好端端地会找上曲府呢?”

    “曲老先生,妖若想害人,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呢?”师姐在一旁解释道。

    “龙公子说得是,”曲老头捋了捋自己的几根胡子,冲着师姐点点头,沉思一会儿,接着说道,“二位劳累了一夜,请快回房休息,明日是老夫生辰宴,请二位务必赏脸参加。”

    “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我们也想借曲老先生的生辰宴去去杀妖的晦气。”师姐的回答恭敬有礼。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借他的生辰宴去晦气?这违心话说得如此从容不迫,我也是佩服。

    回到了屋子,我便觉得没由来的烦闷。还以为杀完了妖,便能早些回去,没想到还要再耽搁一天。我已经接连好几个晚上没能睡好了,可是当我终于能心无旁骛地躺下来,我的脑子却不能停下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任务明明已经结束了,我仍旧觉得还差点什么。

    既然无法安睡,我就干脆起床在曲府中四处瞎转。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我,脸上都闪过一丝诧异,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要在府中巡逻,但是没有人多来问一句,看到我的人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转身做自己的事去。

    一整个白天,整个曲府都相安无事,府中的人需要忙活的都在忙活,享清闲的依旧清闲,没有人谈论起黎明时分被我一刀斩成两段的狐妖,没有人谈论起那场激烈的争斗和撒满了血的院子。日子像往常一样平淡,而且没有人觉得这份平淡有多不正常。

    除了我。

    我特意去了江雪住的院子望了望,那间院子院门紧闭,好像没有人住一样。只有侍奉江雪的小丫头偶尔出来端个饭、打桶水。

    天色将暗,这一天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不太对劲,”我去找师姐说话,“府里招惹了这样的妖怪,但是府中的上上下下都好像不太在意似的。”

    师姐对我说的事情也不太在意,她随手点上了一盏灯,给我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又给她自己倒上一杯,“妖怪已经捉完了,曲老先生也事先封锁了消息,府里的人大抵对此没什么实感,反应这样平淡,也算正常。”

    “我今天又去了江雪的院门口转了一圈。”

    师姐刚要拿起杯子喝茶,听到我说完这句话,动作一顿,随即又把茶杯放了下来,“翌儿,我们只是来捉妖的,人家家的闲事,我们是不能管的。”

    “可是江雪姑娘有危险啊。”

    “你说她有危险,有何证据呢?”

    “那个姓曲的,就他的反应,你也是看见了的,还有他说的话,我看他不是来请我们除妖的,分明就是请我们杀人的。”

    “那也只是你的推测罢了。”

    “可是师姐,你忍心……”

    “我们是来捉妖的,妖已经捉完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想管,也不能管,你更是不能再有动作。”

    “那就看着江雪姑娘接着受苦吗?”

    师姐听到这,苦笑了一声,“不然呢?”

    我没有料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我问你,”师姐说,“你想怎么帮她?”

    “我给她一些钱,让她能离开曲府也能安家。”

    “你让她离开这里?你要给多少钱?若是钱花完了,她之后又能靠什么为生?还是说像你帮青羽那样,把她带回道真派?”

    我摇摇头,“我不能带她回去,青羽的身份特殊,我带回道真派也是合理。但是江雪姑娘……”

    “她从小家破人亡,被曲府抚养长大,后来又死了丈夫,她还有孩子,你让她也带着孩子离开吗?还是说让她自己走,孩子留在这?”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默不作声。

    “你如今说要救她,可要怎么做?”

    师姐走近我,像是在规劝小孩子那样,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不要插手别人的事,人各有命,你是没办法的。”

    我心里闷着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没有一句是能说出来反驳她的。

    “我兄长的事你也该了解一些,他当初也是捉妖师,结果死在了蛇妖手中,他的英年早逝,成了我父母心头之恨。我这十年来扮作他的样子,四处奔走,可是害我兄长死去的妖精始终毫无音讯,所以我才会被那狐妖迷惑。我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劝阻我,我恐怕已经失去理智,万劫不复了。我现在更不能眼睁睁地看你钻牛角尖。”

    “你还年轻,加上师傅对你的扶持,以后你一定会功成名就的,若是你心中当真有行侠仗义的胸怀,等到那时候再想办法实现也不迟。你涉世不深,这天下的险恶你还没真正见识过,天下可怜之人那么多,受苦受难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大家各有各的苦楚,你救不过来的。至于江雪姑娘的事……”

    “师姐,我知道了,”我说,“这次,我不能管。”

    我的脑海里不禁又想起了漓州城的张绣芸,那次不也是这样草草了之吗?我帮或不帮,结果又有何不同呢?死了的终究是死了,活着的还是好好活着,我忙来忙去,最后还是一场空。至于什么正义,什么道理,实没实现,谁会在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心里这样想着,沉默着走出了师姐的房间,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可当我再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到了江雪住的院子门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放心不下。

    “法师都来到院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坐坐?”身后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我一转头,正看见一个身穿橘红色薄长袄的女人,提着灯笼向我走来,她脸上画着淡妆,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或许是这府中哪位女眷来江雪这里做客吧。

    我赶紧冲她行礼,“在下无意中走到这里来,不打扰二位会面了。”说完,我就要转身离开。

    可是那女人忽然上前拽住我的手,“法师这是说什么呢?谁和谁会面?”

    她离我更近,我仔细看看她,发现这女人的五官有些眼熟,再仔细瞧瞧,这女人正是江雪!

    “实在抱歉,天色黯淡,没认出您是大少奶奶,我还以为是有人要来院子里做客呢。”

    江雪笑呵呵地说,“我哪里有什么客人要来拜访呢?不过既然法师您来了,何不上屋里吃杯茶再回去?”

    若不是我已经向师姐许诺不再多管闲事,或许我现在就会随她进去多问几句。可是我已决定不参与此事,还自找麻烦干什么。

    “在下还有要事与我师兄商量,恕难从命。”

    “哦,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留你了,”江雪像我微微欠身,“修姑娘多保重。”随后我看着她叩响了院门。

    有些奇怪,江雪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原先那样内敛的人,短短几天竟变得明艳大方了。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不管怎样,我没什么可以帮到她的地方。她若是过得开心,那也更好。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就睡了过去。

    白天有太阳晒着,并不冷,到了夜里就和白天是天差地别了,风渐起,天也凉了下来。我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睡着,久违地做了噩梦。

    我梦见我坠入了无边黑暗,我在梦中睁着眼睛,只能看见一片血红,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的手脚狠狠束缚住。我想用力反抗,却手无寸铁,身上的法力似乎也被牢牢封印住了,耳边充斥着尖锐刺耳的笑声和哭声。我拼命地想呼喊求救,但是并没有用,那些声音将我的呼救声完全淹没了。我知道我在梦里,可是却怎样也无法醒来。我丝毫不敢松懈,但是用尽全身力气,我的状况并没有丝毫改变。

    算了,反正也只是梦而已,我决定放弃抵抗。

    而就在我放弃的那一刻,我清楚地能感知到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我。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那只手,那只手很有力量,它将我从血红炼狱中拽出来,然后抱住了我。

    “没事了。”那个人说,是个女人,声音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我感觉到那股束缚着我的力量终于消失了,我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可那双冰冷的手牢牢地覆盖住了我的眼睛。

    “我数一、二、三,你再睁眼。”

    “好。”我说。

    “一。”

    “二。”

    “三。”

    我睁开了眼睛,而眼前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也没有血红色的炼狱,而是我正躺着的架子床的床顶。

    窗外狂风呼啸,风擦过窗子发出的“呜呜”声,就像是一个老妇人在哭泣一般。

    我身上的里衣已经被冷汗塌湿,冰冷地贴着我的后背。梦中的感觉真实得可怕,我的眼睛周围,似乎还留存着那双手的触感。

    我很久没有做这样真实的噩梦了,上次做噩梦,还是在漓州城的张府。

    想必是我心事繁杂,心神不安。我尝试着运功调息,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我屏息凝神许久,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浑浊之气,好像是妖气和鬼气掺杂在了一起,那股力量像是在挑衅我一般,不搀丝毫掩饰,反而还慢慢变得浓烈,让人心生寒意。

    不久,府里就传出来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我立刻警惕起来,随手披上了衣服,拿上刀刚要出门,就碰上一个慌张的小伙计正要敲我的门。

    “法师……”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法师快去瞧瞧我家老爷……”

    “曲老先生怎么了?”

    “少奶奶……是妖精……”

    不同寻常的动静越来越大,呼救声、尖叫声不绝于耳,那股奇怪的、混沌的气息传遍了一整个曲府。

    对面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可我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好像有什么赤狐妖,什么大少奶奶,有谁杀人了,但是我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脑海里全是穿着橘红色衣服的江雪。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龙师姐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对我说,“快走,问多了也是无用。” 说罢,就带着我逆着人群逃跑的方向去往清风院。

    曲渊住的清风院是府里占地最大、最气派的院子,而现在已经成了一团糟。院子里的女眷、仆人全都从院子里跑了出来,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副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院子中央,一只赤狐正在拼命撕咬着他的头。

    “赤狐妖不是被打死了吗?怎么又一只?”师姐说着,拿出剑就要斩赤狐。而那赤狐十分灵巧,躲开一剑,施展出一团烟雾,然后纵身一跃跳上了房檐。

    待烟雾散净,我们发现,屋檐上站着的不是什么赤狐妖,正是江雪,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双目如炬,眼神散发出野兽独有的侵略性,她并不打算躲避,她手持竹节钢鞭,已经做好了与我们正面交锋的准备。她的身上有股混沌的浊气,该是妖气和鬼气混杂而成,无论妖或者鬼,都会想尽办法遮盖身上的气味,可是她就好像是在用她混杂的气味向我们挑衅一般,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

    “坏了,是那个赤狐妖,她占据了江雪的肉身!”师姐说。

    “没道理啊,我是亲手了结赤狐妖的性命的,她死后我也作法散去她的魂魄,可是为何……”我说。

    “占据?这小郎君说话真难听,”赤狐妖站在屋顶,叉着腰向我们喊话,看上去好不威风,“这副□□可是这位少奶奶自愿献祭于我,你们都想让我死,可是有人不想。”

    我看不得她这样居高临下的样子,直接跳上屋檐站到她面前,“你胡说,你定是施了什么邪术,杀了江雪,借尸还魂的。”

    “跟你好好说话,你还不信,我是来做生意的,就想要一双眼睛罢了,本来不想与你们打个没完。曲渊是我杀的没错,”她指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但是江雪可不能算是我杀的,严格来说呢,该算是你们杀的。她放着侠肝义胆的两位侠女不求,偏偏来求我这个只剩一缕魂的狐妖。”

    龙师姐此时也跳上了屋檐,她直接挥剑向狐妖,“师妹,少与她废话,既然江雪已死,那么现在面前的人不过空有一张皮,杀了便是!”

    两人一狐妖,就这么打了起来。这狐妖也算是腹背受敌,可是她功力强大,变幻莫测,与我们交战完全不在下风。我心里虽然清楚,与我交手的不是江雪,而是妖,可是她毕竟披着江雪的皮囊,我总是有些分心,难以下死手。

    我本以为凭借我和师姐二人的力量,一定能很快将她降伏,可是战况越发胶着,我也失去了耐心,进攻有些心急,那狐妖抓住了我一些破绽,她又化成狐形,躲过我的攻击,绕至我身后,伸出锋利的爪子划伤了我的后背。我一吃痛,脚下没站稳,直接从房檐掉下来摔到地面上。

    “师妹,你怎样!”师姐分身乏术,不能抽出空来查看我的情况,只能一边与狐妖交战,一边问我的情况。

    “不碍事,师姐不必管我。”我回应道,然后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土,接着投入到战斗中。这一次,我吸取教训,我将自己与她的距离稍拉远一些,用飞镖攻击,她果然躲闪不及,中了我一镖。但是她依旧没有颓势,眼神发狠卯足了劲,转头向我飞奔而来。她的动作很迅速,师姐没能来得及阻拦,她直接用身体撞击我,而我抵挡不力,一下被她的爪子锁住了喉咙,我被她摁在地上,“别过来!”她对师姐说,“你若再靠近一步,我就咬断她的喉咙。”

    狐妖的脸距离我很近,她的嘴角还带着血,我甚至能闻见她喘息之间带着的浓厚的血腥味。

    看到我被她擒获,龙师姐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头一次觉得这样窝囊,已然气急败坏,我想让我师姐不要管我,就算被狐妖咬破喉咙,舍出一条命,我也要她死。可是我的喉咙被她牢牢摁住,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我想用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而我已经快要不能呼吸,根本无法抵抗。

    狐妖看到我和师姐狼狈的样子,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笑声,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低下头在我耳边低语,“有人求我不要杀你,我得遵守约定,”随后又转头对我师姐说,“你曾经袒护过我,我不能杀你。若是你今后真得来妄相湖找我师姐,别忘了替我向她问好!”

    说罢,她又释放一团烟雾,在烟雾中消失了。

    我感受到桎梏着我的力量忽然消失了,顾不上别的,我立即起身要去追,却被师姐阻拦住。

    “翌儿,算了吧,追不到的,”她说,“你身上还有伤。”

    “都是皮外伤而已,又没伤到筋骨。师姐,她再逃,也是回后山,你我何不一同追去?”

    “不要去,”她说,“她现在功力大涨,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我怕你有危险。”

    “那就这么放过她了?”

    “没办法,我们已经尽力了,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她转头看向了曲渊的尸体,“我们该想想如何给曲府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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