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自那次乌龙后,两人便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

    很快,大雪悄然降临。

    世界裹上雪白,喧闹的生活频道被一键静音,天地间只剩下风自由穿梭,行人三三两两地在雪地上行走,留下墨汁般的脚印,活脱脱成了一副雪景图。

    剩下的寒假,楼愿是在家里度过的,闲时看看雪景,照旧在她珍藏的红色勾线本上写写画画,其他时间则被苦涩无味的作业占据着。

    春天踮着脚,悄悄地溜进来了,领着能融化雪的温度,堂而皇之地送上新的嫩芽,毫不顾忌地拿出画笔把大地重新涂抹成绿色。

    *

    今天正是江城二中开学的日子,楼愿胡乱套上校服,叼了片面包,甩上书包,狂奔出门。

    当她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时,意外地见到了同样累的够呛的应昭,两人默契对上视线,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两人都加快步伐朝教学楼奔去。

    一个拐弯,应昭已不见踪影。

    楼愿则停在一楼,站在高一九班的牌子前,她探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仍是闹哄哄的一片,一个寒假未见似乎打开了同学们的话匣子,男生在聊最近游戏的更新,女生则一团团地聚在一起八卦着微博热事。

    闹哄哄之中,那个抄作业的老熟人正激动地唾沫横飞:“快快快,历史给我看看,一本书都没带,老子一道题都看不懂!”

    马上,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急什么急,老子语文重点还没画完,等会林冲来了,就死定了!哎,抢什么抢!我要来不及了!!”

    此处大嗓门的正是九班班长,梁鸿,人如其名,虽嘴上总喜欢说大话,私下为人却友好,公正不偏颇,常以笑容待人,同时嗓门异常的大,楼愿时常怀疑,正是因为这一特质,梁鸿才被多票当选成班长。

    他口中的林冲正是语文老师,就是那个与“豹子头”同名的林冲,其为人带着古怪的幽默,猎奇的冷笑话总能逗的同学们不知所措,是个有意思的小老头,但是小老头却在作业一事上无可忍让,生起气来雷霆震怒般,折腾的许多同学苦不堪言。

    -

    穿过嬉闹,楼愿艰难地挤到教室倒二排的桌子前,毫无波澜地推了推正在睡觉的同桌,接着轻声拉开凳子,挂上书包,自顾自地整理起落灰的书。

    直到上课铃响,楼愿的好同桌——桑黎同学,终于从熟睡的境界中向前一步,步入浅睡之中。

    她微闭着眼,戳了戳楼愿胳膊,撒娇地轻车熟路,仿佛上演过无数次。

    ”我最最亲爱的同桌愿愿,老班走到这,记得提醒我,么么哒爱你。”

    “嗯。”楼愿应声算是作答。

    其实老班之前想管桑黎何时何地都能睡觉的破毛病,但赖不过人家次次年级第二,失了兴致,也很少管她,只是在特别明显的时候唠叨两嘴,引得桑黎次次叫楼愿提醒她,以防耳朵起茧。

    伴着皮鞋哒哒地敲在地板上的声音,楼愿熟练地肘了肘桑黎,看到她睁开眼睛才移开目光。

    教室里的各种声音也在须臾间越变越小,在皮鞋出现在门口的刹那消失。

    一个端着保温杯,靛蓝色中山装打理的一丝不苟,头发被发胶喷的发亮,乐呵着笑的老头踱步进了教室。

    “啊,今天大家表现不错,就先不检查作业了,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一下新同学。”说完,林冲眯眼假笑,带头鼓起掌来。

    台下同学们迅速当起气氛组,掌声响彻云霄,甚至有人还吹起了流氓哨。

    ...

    初次映入眼帘的是双带着淡漠的眼,白黑色校服在他身上如同量身定制般服帖,刻着品牌logo的黄色球鞋吸引了大半光芒。

    楼愿看着前几分钟还在跟她打招呼的少年,平日散落的碎发被风吹起,饱满的额头露出,眼眶在光影变化间更显深邃,周身散漫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表按照标准的比例搭配,像是浑然天成的主角。

    在林冲跳眼的暗示下,应昭开口介绍道:“大家好,我叫应昭,从三中转来,希望大家多多关照。”话毕,迎着同学们殷切的目光礼貌的鞠了个躬。

    掌声再度响起,甚至比刚才还激烈。

    林冲满意笑笑,眼神在座位上扫视着。

    他视线越过楼愿,往后倏地一停,眼镜片反着光,对准了最后一排。

    那个教室中唯一剩下的空位——最后一排靠窗,楼愿的斜后方。

    林冲眉心皱了皱,犹豫半响:“应昭啊,你先暂时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将就一下,等我下次换座位给你调。”

    应昭顺从地点了点头,循着走道,万众瞩目地落座,从容又漫不经心。

    随后,林冲就着泡枸杞的茶,开始了第一节课。

    一上午的时间仿佛融水的盐,入口带咸,但随着清水的加入,最后都会归于无味般,枯燥却也平淡。

    偶有的下课十分钟,楼愿就能感受到左后方炙热的眼神,让她一直坐立不安。

    直到临近中午,汇聚在应昭身上的目光减少后,她猛地转身,把写好的纸条甩到应昭桌上,没等人回应又做贼般若无其事地转正身,心虚地伸了伸懒腰。

    应昭看到她一连串掩盖动作,只觉好笑,捻起凭空出现的纸条,薄薄一片,边缘还残留着大力撕下的痕迹,看得出来主人十分匆忙。

    少女端正清秀的字迹与其行为作风却完全相反,纸上一板一眼地写道:“应昭同学,你迟到没被罚吧?作为新同学,老班虽然会关照,但是不能老犯,他平时查纪律还挺严的。还有,你刚刚...为什么盯着我看?”

    簌簌微响,楼愿被碰了下,应昭在她回头之际,递了张全新的纸条。

    拿纸的手骨感修长,青筋微微凸起,右手食指上的痣点缀其中,无端带着诱惑。

    他递的字条形状方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不容置疑地占据大半空白。

    “没有惩罚,谢谢关心,因为,我看到了,上次。”

    那张纸条最终的归宿是被揉皱后藏进书桌的深处,楼愿心脏剧烈地跳着,叫嚣着冲破皮肤屏障,紧张压迫神经,脑袋里嗡嗡作响。

    窘迫爬上她的脸,混着少许厌烦,她捂住脸,再也没转过头。

    所以,她也没看到那道疑惑的注视。

    第一次戏弄别人,就被看到了…

    好尴尬,她捂着脸想。

    -

    上午最后一道下课铃打响,教室内为了抢饭的同学气势汹汹地冲出门,铆足力气使劲地跑。顷刻,室内便零散的剩下几个腿脚慢的人。

    桑黎挽着楼愿一步步下着台阶,两人完全沉浸在八卦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慢悠悠的身影。

    正午时分的食堂总是十分嘈杂,带着稚气的面庞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爆发的笑声打破了沉闷压抑的竞争氛围,昭示出真正青春的模样。

    楼愿和桑黎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距离她们仅仅三个人的梁鸿,开口嘲笑道:“班长,跟你说了别跑了,每次都抢不到,还不如和我们一样慢慢走。”

    梁鸿边喘气边摆了摆手,瞪了她们一眼,气地转头,不理她们了。

    空气中漂浮的丝丝柑橘味伴着木质香的风与楼愿擦肩而过,她嗅到一丝与平常不同的味道。

    转头看着滔滔不绝跟她讨论小说情节的桑黎,楼愿眼珠一转,使劲拍了拍桑黎的肩膀,凑近打趣道:“什么时候换的香水啊,太阳,你说实话,是不是换目标了?今个怎么是个水果味的?”

    桑黎看着不知所云的楼愿,翻了个无奈的白眼。

    她气定神闲插着腰,回道:“你在瞎说什么,我今天用的还是原来的香水啊,我有什么目标?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对现实男人另眼相待过。”

    “明明就有,我都看出来了。”楼愿低声辩解着。

    自讨苦吃的结果就是楼愿尝到了一个脑瓜崩。

    她摸着脑袋,视线内是桑黎的背影。

    她边叹气,边随着人流往前走。

    心里腹辩没停,明明就有,还不让人说了...

    端着终于打上的午饭,楼愿和桑黎爬上二楼,找了个大桌空位坐下。

    饭还没下口,两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楼愿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不远处,苏子临边说边扯着应昭往中间走,嗓门很大。

    楼愿打量一圈,座无虚席,仅剩的两个空位,还是她们桌的。

    苏子临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抿了抿唇,站定在她们桌前。

    面上带着歉意,他问:“不好意思打扰了,同学请问这里还有位置吗?你们介意我们坐这里吗?”

    桑黎听声从品尝食物中回过了神,机械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楼愿看着尴尬的苏子临,解释着:“她的意思是这里没有人,你们可以坐。”

    等她说完,旁边的桑黎就竖起大拇指,清澈的眼神中带着肯定。

    楼愿功成名地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开始吃饭。

    应昭收了闲散,目光向下一扫,捕捉到楼愿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挑了挑眉。

    他端着盘子在楼愿对面坐下,苏子临则跟着应昭,在他旁边默默坐下。

    相较于别桌和谐的谈笑风生,他们这桌却被诡异的气氛包围。

    桑黎超绝钝感力,屏蔽一切专心吃饭;苏子临在一旁偷窥式胆战心惊的狼吞虎咽,时不时扯扯应昭袖子;应昭压根不理,不紧不慢地拿着筷子,还没咀嚼几口,余光又瞥对面的少女,腮帮鼓动,筷子穿梭在菜间,像在餐盘里寻宝一样,等找到她喜欢的,就眼神放光,惊喜地把东西塞进嘴里。

    然后,意犹未尽地眯起眼,但筷子却一撂,强忍着停下。

    她餐盘上除了土豆,其他几乎没动。

    应昭目光噙着笑,等楼愿擦完嘴后,戏谑着:“吃这么少啊,楼愿同学是小仓鼠吗?在肚子里囤货吗?不怕臭了?”

    楼愿在他说话的瞬间就抬头,直视回去,眉心拧着,阴阳怪气地说:“那也不像应昭同学,长了四只眼睛,八只手呢,自己的事没解决,贴心地管上别人来了。”

    她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拉起一脸懵的桑黎,挺着胸,走得像风,两人旋着去倒垃圾去了。

    …

    回教学楼的路上,楼愿一反常态地没说话。

    只是沉默地盯住前方,重心很低,抬脚都没带力。

    桑黎当然察觉到她的异样。

    楼愿每天的心情都差写脸上了,桑黎对她的变化了如指掌。

    于是,她挽过楼愿,挠痒痒似地扣了扣她手心。

    又弯腰盯着她的眼睛看,盛着浅浅的水光,楼愿侧头,板着脸,面颊带着上头的怒气,烫的发红。

    桑黎抬手拂过她的头发,一下一下顺着毛,等楼愿情绪稍稍平复后,才含着笑开口:“这又是怎么啦?谁又惹我们女王不开心了?”

    楼愿没说话,吸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是在桑黎面前,她也不想掩盖自己。

    她长长地呼出口气,紧紧抱住桑黎的胳膊,树懒一样蹭着。

    她想,幸好世界有友谊。

    两人你来我往,轨迹的直线逐渐偏离。

    以至于,她们最后歪歪斜斜地进了教学楼,险些摔倒。

    …

    应昭踩着楼愿的步子,双手松垮地插着兜,脸上洋溢着笑,跟着苏子临的节奏,踱步往回走。

    苏子临边走边回头,看他带笑,一头雾水,也不好质疑,他吃饭的时候就怀疑应昭大概中邪了,现在又发现他莫名奇妙地笑,更加肯定自己的观点。

    得给阿姨家请个去邪师傅了,她儿子看着不正常,正好我爸那边还有高人,等一个星期差不多就可以过来了...

    苏子临煞费苦心地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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