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余苏的精神头很好,特意穿了一身盎然的绿色。
几点春花别在枝头,引的蝶蜂恋言连连。
走到哪,哪就有花开,是人间的另一春色,诗漫又昂扬。
“万书阁,万书阁…”
余苏提裙四处寻找着那不为人知的万书阁。
红砖小巷能听出她步调的轻快,绿裙在风中醉成了蝴蝶,又卷成了长帆。
她拿出通行令举过去,青苔绿墙上便出现了一对牛头铜器。
经这铜器确认之后,万书阁的小门缓缓打开,余苏收好令牌,进了万书阁。
难怪找不到这万书阁,原来是建在地下室里。
余苏点着灯,没走几步,墙上挂着的龙头便接连亮起,泛出诡异的绿光。
她来到书架前,脑子里浮现出高台上那轮明月。
不会错的,那轮月亮底下一定有她记不起来的故事。
“有了。”余苏敏锐的找到了一本百妖奇谈。
镜中狐,祈清月。食将死人之气,吞山间灵精。
此狐会人语,需勤心清修,百年可化人形。
镜狐祈月?余苏心头一紧。
数月前,沅汐在扫完墓回来的路上,突然听见了草堆里小孩的嘤咛声。
“怕是又是哪家不要的女儿…”,正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看,却见一位手持桃剑的赤脚老者扔出一道符。
“等下!”
这符利剑一般朝草堆里刺去,瞬时,草堆处黑烟卷着嘶吼声舀舀升起。
裙摆上被染上黑红的血迹,沅汐愣了一下,草堆处哪还有什么嘤咛孩童,只留下一只被烧焦的蜈蚣。
那老者提醒道:“在外还是收起你的善良为好”说完便拂袖离去了。
沅汐在身后轻声道谢,看着散了一地的花,可惜道:“怎么蔫掉了,这是小萤最喜欢的…”
等她找齐要用的花材药草时,已经起月了。
沅汐注意到不远处的山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禁留步多看了两眼。
丝丝银线穿织成背影,在夜色里恍惚着启明。
只见层层月雾中,缓缓出现一只红瞳雪尾的狐狸,它眉间点缀着一抹朱红,像冷冬里结晶的傲梅,冷艳美异。
它半跪着,伸着前爪,对明月叩着自己的欲望。
过了一会儿,狐狸的身侧慢慢出现了一排人,他们都被挖去了舌头,跪在一旁。
沅汐屏住了呼吸,这群人里有一个人他见过。
那人曾是黎嫦的贴身侍女,因为小事曾经发难过自己,最后弄了个不欢而散,所以沅汐记得她。
沅汐瞪大了眼睛,只见这排人突然抖动起来,身体很快的消瘦下去,嘴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缝上了,怎么挣扎都出不了声。
就像被吸光了精气。
察觉到一道别样的目光后,沅汐赶紧往树后撤了撤。
月色更浓了,妖狐的身侧多了两盘人头,在它离去之时,沅汐看见他化了形。
余苏骤然惊醒,她听到利竹点地的声音朝这边过来。
清脆声步步逼近,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无良,还得我等你是吗?”
黎嫦冷不丁的训斥让余苏打了个寒颤。
突然,点地声停了。
余苏屏住了呼吸,为了躲人,她已经在隐蔽的角落缩成了一团。
幸运的是声音在耳边徘徊了几瞬便消失了。
确认真的走了之后,这才敢出门。
她抱着书一路小跑,准备把通行令还及时还回去。
见女孩脸色苍白,扶桑正要伸手去探,却被余苏条件反射的抱头躲开了。
这突然的行为行为让余苏自己也愣了一下,连忙找了个理由胡乱搪塞了过去,伸手比划的功夫顺便将通行令压在了一本书下。
匆匆到了万家后,余苏再也忍不住剧烈呕吐起来,晚饭都没吃便倒头睡去了。
她梦见了沅汐,那个还没有交代完的沅汐。
银狐变作了黎嫦之后,此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沅汐都夜梦忧连。
她又去找了那个赤脚老者,想请他出手,除掉那只祸国的妖狐。
老者最开始没有答应,他觉得以人的微薄之力根本解决不掉。
心无悔,事无愧。
在沅汐的再三登山请求下,老者也终于动摇了,在沅汐找齐了他要的东西后,他教了她一个绝方。
以身作饵,燃烧寿命,燃烧心数,将自己炼成引子。
沅汐答应了,也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最开始试药时还忍得过去,有一种蚁啄的刺痛感,越往后,这感觉就越强烈,油火烧心一样,蔓延出无尽的钝痛。
更多时候她需要咬紧衣禁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终于熬过了试药期,沅汐憔悴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她找到了那位老者,准备应接下一步的任务。
老者在看见她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良久,重重叹了一口气,跟她讲了下一步如何做起。
绝壁中生出的心花,勇敢又顽强的挣扎着。
也许是被她的坚韧震撼,赤脚老者也亲身入了局,他用了禁术在城内各个隐蔽角落设了秘阵。
而沅汐的任务就是将自己炼成的新鲜血液布在阵法上,在三月后的阳环之夜赌一把。
胜则幸之,败则…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沅汐都会在每天悄都悄守在各个阵法边,取指尖血点缀,日夜如此,风雨也为之愧放。
希望愿过遗望,可是奇迹太难。
3月之期还没到,沅汐就看到宫内传出斩首的告示:
“李氏渍无,因奉信邪道欲诛友臣,逮捕时拒不认罪,出言威胁众多文武官臣,经民选和官差全票通过,七日五时,斩立决…”
纸上落着百姓七七八八的指纹。
沅汐不忍再看下去了,鲜红的上章章盖着的都是所谓的廉明。
同舟赴海下,没有人去看看船到底走到何处。
初苗来不及有所生长,便被了然抹去,不断的顽强生枝,最后失去了勇气,封在土地,直至腐烂。
以前她觉得,万家拼命为这片土地挣来发芽的权利,那她就要想办法让这片土地变得肥沃,赶走那些害人的蛀虫。
此刻,她心中突然生出偌大的可悲,万一扎根的种子在就烂掉了呢?
……
因为界点都被毁去,她不敢再贸然找人,只能自己求学开道。
时间像丝雨,轻淋着她的如此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