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一阵轻飘飘的柔软,像是风托起了一株开尽的蒲公英,稳稳的将其送往了前程。
主线人物全部死亡,主灵即将脱离该世界。
终是流了一场告别的眼泪。
“余苏?余苏…”
好久,她终于睁开了被泪迷花的眼睛,看清了床前眼角噙泪妈妈。
见余苏终于脱离梦魇醒了过来,余母也松了一口气,像往常出门前一样,她紧紧抱住了余苏。
只有真切实感的拥抱让人心里落得安宁。
“不怕了阿,没事的,妈妈在这呢…”
余苏动了动胳膊,腕间的冰凉让泪水再次决堤,最后砸到了心里落成了不甘的深坑。
她该说什么?
说她一梦之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学着那个人去渡人渡世最后尸骨无存?
她咽不尽那些哽咽,断断续续道:“我…我没考好…我对不起你们,我什么都没做好,总是一错又错,浪费你们的钱和精力…”
余父被屋子里女儿的动静惊醒,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衣服都穿反了。
他轻轻在余苏的脑袋上弹了弹,语气是心疼的宠溺,“傻,我和你妈妈挣钱就是为了给你花的,管它考的好不好,考的不好又怎样,我只要还在这,就是你和你妈一辈子的底气!”
他语气很软,因为是在哄他心爱的妻子和他们珍爱的女儿但语意又很珍重,因为他说到就能做到。
余苏慢慢平静下来,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我因为一件事不得不离家很远很远,但那件事希望渺茫,甚至需要用一生去试错,你们…”
一定支持我的。
她没说完,因为已经笃定了。
“会舍不得是肯定的,因为我们看着你长大。也是因为你曾经的每个选择都让你变成了如今勇敢的自己。妈妈相信你,只是走太远的路上,不要忘了好好吃饭,因为有你,我们常常倍感幸福。”
第二天,余苏找到了之前引路的老头,请他让自己再回去一次。
“生死无法逾越,你心里应该明白,纵使回去多少次,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白白浪费时间?”
“不浪费。”她坚定的说。
她前后找了老头很多次,每次都认定同一句话。
“不浪费,不后悔,我愿意。”
终于,她回到了那个世界,代价是失去容貌和声音。
她走了很久,时间为她印着路。
庄华的国师殿早已不复存在,成了废墟一片,陪着它的唯有那场经久不散的紫烟毒雾。
这里的人再也不在了,也不会有下一场花开了。
余苏披着黑色垂地的长袍,朝紫雾深处跑去。
大雾弥漫处,有两个人正对着地上一处拳打脚踢。
“这东西扔哪坏哪,都不知道换了几次地方了,毒成这样怕是下辈子连胎都投不成…”
“这人也真是倔,非得铁了一条命跟我们对着干,有福都不会享。哪次坏事都是他,什么都要谋个不平,帮的那些人有几个记得他的,连个碑都没人立,真是蠢。”
“赶紧走了,听说护卫队整来了一大批粮草,这下有的赚了,我要制六百六十件丝衣…”
等他们走后,余苏蹲下认了又认。
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关于他的遗物,关于他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之前无数次抱住她那样,她颤巍巍抱起这些东西,找了一处更为隐蔽之地,立了碑,靠在雾的中央。
余苏心里明白,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斗不过宫中苟且之辈的,他们有绝对的狠心,一旦漏了风声,遭殃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乡间百姓。
所以她利用官人的恩怨情仇,借人为刀。
人上有人,天上亦有天。
于是她开始奔波在各地,钻研各种古异学术。因山水星程算无不算而名声渐起。
化名为:
南鸢古巫。
古巫每次游历回来时,都会带一束花,或者一片好看的叶子。
这是她和那个人曾经约定过的。
虽然它们都枯在了见他之前。
偶尔不那么忙的时候,余苏会坐在墓前,斟一杯酒,献一朵枯花,一遍遍擦拭着墓上落得尘世的灰尘,跟他讲她路过的事,开心的,悲伤的…
讲的再多,最后都会以眼泪结束。
如是这样。
要是痛苦也能像碑上的文字那样被抚平就好了。
她常常想。
二十余来,宫中贪恶之人已惩致数十为多。而琼廖内尧锦百人焚坑一案,是她唯一一次现身封喉,
战乱在即,锦府王仁私通外敌,自封国号,想设队内反,被其父亲知晓,出口劝导不成便想动用武力,却被王仁一把炸药连带着护卫谋队一把火全烧死了。
这个王仁,就是曾经窗边求学的孩子,那个为了父亲能吃上一口饭,奋不顾身跳下深塘的孩子。
池中的少年,早就死在了昨天。
“马上,太阳就出来了,这场悲剧也该结束了。”
北斗神星现,万物救主生。
那天晚上,星河长明,就着月光,南鸢写了一封信,信上内容栀璃看不清,只清楚记得起笔时这人红了的眼眶。
古往今来,扭转局势的代价都是惨痛的,白笙默一开始表为震惊,心里犹犹豫一番,最后答应了下来。
故事此后,就是栀苏白三人见面了。
眼前的回忆消散,栀璃率先醒来,搭手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余苏。
余苏吃力的牵住了栀璃一只手,斗篷下的眼睛璀璨如星:
“救救这苦难的人世间吧。”
栀璃心里一愣,唇间笑容显得有些苦顿,竟有些不尽言的神伤。
“光是活着,就是一件要拼尽全力的事阿。”白笙默神色凝重,不觉察的轻叹了口气。
“请让眼泪继续流淌,然后勇敢的走下去吧。”
注意到他时,白笙默已经站在她们身后了。
屋内,栀璃见古巫颈间那只蝎子格外熟悉,问道:“这是黎嫦养的那只?”
古巫摇摇头,解释道“黎嫦养的那只被她杀掉了,这是它的孩子,来替母亲赎罪。”
“你倒是聪明,知道如何回头。”白笙默指间引来一串血红的珠子套在了已经睡着的蝎子身上。
栀璃嗅出熟悉的悠香,心中了然。
大概率是城中设了屏蔽能量的结界,而高等灵物的血可以躲过城央的气味侦察,行动起来更为方便。
果不其然,古巫腕间也有一串红珠。
栀璃也明白了沅汐初见银狐时,恰巧裙摆染上那只成了精的灵蝎的血,所以没有被对方发觉。
“城中央有针对我设的屏障,我进不去,只能留在外城给你们打帮手,你们把妖物引出宫房,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说着,古巫的头慢慢低了下去,伏在她身上的东西已经顺着肩膀稳稳落在了白笙默掌心。
是移魂术。
认出这是什么时,栀璃呼吸都重了一瞬,她搂住古巫的身体将她抱在了木床上细细盖好了被子。
这可是生碎灵魂再将其重组的移魂之法,她竟然用的那么熟练,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栀璃不免多看了床上的人几眼,她心生一记,随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与外边等候的两人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