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东海最深的沟壑里,时间以珊瑚生长的速度流逝。
魔尊的残魂悬浮在归墟之眼中央,看着自己新得的躯壳——水晶棺重塑的"凌云"身体已经与三成怨气融合,左手指甲开始泛出熟悉的青紫色。这是红莲祭司生前最爱的蔻丹颜色。
"尊上..."依附在礁石上的噬心花藤发出谄媚的波动,"少宗主他们..."
残魂突然掐断花藤的传讯。通过那些寄生在海底修士体内的花种,他清楚地知道君宴正在梅岭复活树灵。但真正令他在意的,是归墟底层那具石化的心脏——三百年来第一次,它微不可察地跳动了。
"北辰老儿..."残魂抚摸着心脏表面的星纹,"你果然留了后手。"
暗流突然变得湍急。残魂操控着"凌云"躯壳潜入归墟最底层,在那里,十二具被锁链缠绕的蛟龙遗骸正组成诡异阵法,而阵眼处躺着半块破碎的星盘。
当"凌云"的手指触及星盘时,盘面突然映出梅岭的景象:阿萸正将一盏琉璃灯放在新生树灵掌心,灯芯分明是截焦黑的梅枝——君临当年亲手雕给凌云的信物!
(中)
惊蛰的闷雷在深海化为次声波。魔尊残魂看着自己新长出的左手,属于"凌云"的纤纤玉指正在龙化——这是过度吸收蛟龙怨气的副作用。
"有意思..."他端详着指尖蔓延的鳞片,"顾承书到死都在算计本座。"
水晶棺突然剧烈震颤。残魂惊觉归墟之眼正在排斥这具躯壳!而更可怕的是,那些组成阵法的蛟龙遗骸,锁链不知何时已全部断裂——它们正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自己。
"原来如此。"残魂突然大笑,"北辰老儿把半颗心石化,是为了..."
第一具蛟龙尸骸咬住他左腿时,魔尊终于明白了这个跨越三百年的局:北辰帝君当年自剜的半颗心里,藏着克制噬心花的本源之力!而顾承书堕龙后,竟用自己的同族布下反制大阵。
"凌云"的躯壳在龙齿间四分五裂。残魂嘶吼着挣脱,却见海底升起无数星芒——正是当年火阳令的碎片!它们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扑来,将怨气从他魂体里一寸寸剔出。
"不...本座还有..."残魂拼命抓向海面,那里有他最后的棋子。
(下)
梅岭的晨雾带着血腥气。阿萸掀开树灵居所的帘子时,水晶棺正诡异地悬浮在床边——里面空空如也。
"师姐?"她试探着呼唤,却见树灵少女突然睁眼,一赤金一银蓝的瞳孔里泛着黑雾。
"阿萸..."树灵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声,"来..."
少女鬼使神差地走近,直到树灵冰凉的手抚上她脸颊。某种粘稠的黑暗顺接触点渗入,阿萸惊觉自己看到了归墟深处的景象——魔尊残魂被星芒撕碎的刹那,有缕黑烟钻进了水晶棺的传送阵!
"明...白...了..."树灵艰难地抵抗着体内入侵的意志,"他...要..."
阿萸的眼泪砸在少女龙化的手背上。她突然想起顾长老临终时塞给自己的玉简,上面潦草地写着:"若见双瞳染墨,速燃七灯。"
当七盏琉璃灯环绕床榻亮起时,树灵少女的尖叫声引来了君宴。他看见阿萸正用银刀剖开自己手腕,将血滴进每盏灯芯——这是顾承书一脉的禁术,以血脉为引,唤先祖残魂!
"师兄...按住她..."阿萸脸色惨白,"魔尊在抢..."
君宴的龙爪刚触及树灵肩膀,就被她体内爆发的两股力量震飞。赤金流火与银蓝魔焰交织间,隐约可见第三股黑雾在挣扎——正是魔尊最后的残魂!
"阿凌..."君宴突然割开自己心口,"接住..."
同辰契的光链从他伤口飞出,却不是连向树灵,而是直接没入地底——穿过万丈土层,直达归墟深处那具石化的北辰之心!
海底传来古老的吟唱。树灵少女突然安静下来,双瞳中的黑雾被某种更古老的星芒驱散。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只剩下纯粹的凌云音色:
"宴儿...点灯..."
七盏琉璃灯同时爆亮。光焰中浮现出顾承书模糊的身影,他手中星盘正与归墟深处的北辰之心共鸣。魔尊残魂发出最后的嘶吼,被生生扯出树灵身体,在星光中灰飞烟灭。
黎明到来时,君宴抱着虚弱的树灵走出屋子。梅岭最高处的老梅突然开花,而树下站着个半透明的身影——顾承书的残魂正对阿萸温柔颔首,随即化作星芒消散。
"结束了?"阿萸哽咽着问。
树灵少女却望向东海:"不...是开始了。"
深海归墟之底,那具石化的心脏完成了最后一次跳动,彻底化为星尘。而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一粒比尘埃还小的噬心花种,正随洋流漂向更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