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借着人来人往的大厅,躲着闻絮。
其实被闻絮抓到也没甚么事,程观与闻絮一起时会短暂地保留一些少年时的玩心。闻絮与程观来往许久,与闻絮相处是令程观放松的少数时候。
这回却是当真让他躲了过去,这雁归阁实在是大,人又多,声音嘈杂,令人眼花缭乱的。
闻絮转了几下,没找到人,便也不太在意地自行上了二楼。
程观这才凑回程珩身边。程珩看他像小动物一般,心里痒痒的,只感觉酸酸的涨涨的,恨不得捧着他的脸揉捏搓。
“文策你实在是……”程珩忍笑道。
上前一位红衣红唇,涂了丹蔻的指间捏着张八宝团寿金纹帕的女人:“这二位大爷!那个啊,今个不巧了,您二位要的雅间已经给排完了,幕间您看可以不?”
这是雁归阁掌事的老鸨,她有个挺个性的名字,叫一丈红。
有传闻是先前做红牌时的花名,现在在这行里也算有名,有人称其为“红娘子”。
媒人的别称却给了烟花之地的老鸨……也不知是褒是贬。
程珩看向程观,叫他拿主意。
程观想了片刻道:“无妨,二楼吗?”
幕间是用一扇扇屏风或薄纱布隔开的独立小间,私密性比不得雅间的包厢,不过也有许多人喜欢幕间,觉得更加雅致。
“那琴女便不要了罢,幕间乐声交错的,让人耳根子不清净。”
“诶好嘞!”红娘子笑得很好看,一口白牙显出来,唇上红艳艳的胭脂随着笑容扬起,透着股成熟的韵味。
关于红娘子的传闻,有一是说,她是七皇子的情人。七皇子赵恙,已有妻室,说他在雁归阁有一露水情缘,便是这红娘子。
红娘子性情中人,随性行事,不想嫁进帝王家,又不知有什么本事,让七皇子喜欢得紧,隔三差五就要来雁归阁,却不是每回都能见到她。
传闻虽是传闻,不过见过的人都说这一丈红当真魅力无限,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泛起涟漪。
若不是做了老鸨,说不准还能当个头牌。
幕间用金漆点翠琉璃屏风隔出一个个小间,姑娘们跪坐在一旁待吩咐,程观坐在矮桌后的水龙纹罗汉床边,与程珩两相对望,粗粗可听见左边幕间里的琵琶声。
“……英雄助我……还乡呐——”清婉的唱词都泄了进来,零星夹着几句赞美之词。
“好!唱得好!”
程珩心里骂人,爹老子的,是江昱那货。
今个人多,也许江昱也没能上到雅间,不过程珩知道江昱就爱来幕间,是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江公子也在啊。”程观心里想笑。
程珩不情愿笑道:“他惯爱来这,巧遇也正常。”
程观也不说此事,拍拍身侧,一名红妓动了,没起身坐在他身边,反而跪行至程观脚边,抬头瞧他。
“……你叫什么?”程观不太明白这个意思,稷下学宫不教这个。
“奴家碧禾,望公子垂怜。”碧禾的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却更软一点,很好听。
程观直接地问道:“你识得宋微吗?”声音不大,幕间问话着实不方便。
“奴家识得,宋大人以往常来光顾,有幸见过几回。”碧禾低眉顺眼答道。
程珩把另几个姑娘都招到身边来,指指程观道:“那小郎君有话要问你们,你们只管答便是。”
徐青说的混香料那回,便是在雁归阁。
但问了几个倌人,不巧的是,她们都没在那回的厢房里头伺候。
“嗯……奴婢记得那回,他们把香料弄的满房都是,因为途中叫跑堂的采买过几回,奴婢就记住了。”叫朱兰的女子答道。
“红娘子平日没教过你们,客人问话不要随便答吗?”程珩疑惑道。
“……”
你是那边的?程观眼里写着。
程珩忍不住笑出声:“我就随口一问。望公子海涵。”
没问出什么事来,只能指望闻絮了。
程珩临走前,把头探过琉璃屏风侧边,冲左边厢房道:“江子泯,姑娘唱姑娘的,你唱得鬼哭狼嚎一般,切莫丢人现眼了!”
说罢紧着拉程观的宽袖往廊外走,江昱好似叫骂了几句,程观没听清。
廊呈圆状,下面是一楼大庭,圆台上现有几个琴娘拉胡琴,幕间在廊内,圆环般一环的幕间,廊上的门通进幕间,幕间内前后为木墙,左右为屏风或轻纱隔开。
程珩拉着程观在廊上欲下一楼,迎面却撞上几人。
红娘子笑盈盈地跟在一男子身后,同他说着什么,有两侍从低着头寸步不离地跟在男子与红娘子身后。
男子一身玄色水纹盐边长袍,神情似不满红娘子落他半步,却也不说,半回头听她说话,时不时点头。
竟是七皇子赵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