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州的城乡多了两分荒漠，有竹林大又少许竹子，好不美观。

    他们三人下了马车，入林之盛出。他们要到黍州城去。

    舟舟看着旁边的人，她的爱人林衿。

    此时他们再度并肩，这样的想，她的思念还是化成了雨水。

    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

    竹向来意味着正直与高洁，这里本该是茂密的，黄土却掩盖了许多，让竹子也沾上了黄土之气。

    若纯黄倒也有几分大漠孤烟直的感觉，可这土不太纯净，没有这几分的感觉。

    倒是像竹林却又非竹林，是像荒漠又非荒漠。

    竹林深处，有一客栈，天色已晚，他们上了厢房休息。

    “这也能算歇脚的地方？如此简陋，价格却又昂贵，真是让人气愤。”贺如烩花钱雇了一个小二在此处擦试桌椅。

    “贺兄别再挑剔了，这店虽有些不值价，但总比睡荒山野岭要好，况且贺兄也不缺这碎银几许。”舟舟本准备端正坐好，忽而想到什么似的，翘起二郎腿又放下，最后一副男子做派，跨脚坐在凳子上，喝了口刚备下的茶水。

    林衿和她一起坐下，看她这样的模样笑了笑。

    贺如烩也想到什么似的，更加气愤的样子。

    真是三个莫名其妙的人。

    三人收拾好了便下楼吃饭。

    这客栈虽不值，却有许多人住，赶路人却少，大多都衣装整齐。

    看着都像是读书人。左右都坐满当了，没有空位。有人才抬脚，小二忙的收出一桌来。

    郊外客栈如此多人，实在是让人有些好奇。

    他们坐下后，小二收了好一会才开始点菜上菜。

    对面桌时常有乒乒乓乓的声音，几位文人模样的人相谈甚欢，声音极大，叫人不能忽视。

    谈论了才不一会，几人就从相谈甚欢到有些紧张的气氛了。

    突然一响，所有人都望向那声音的来源，也就是那几位文人，其中一位身着褐色衣袍情绪激动，站起大叫。

    “郭兄为何如此瞧不起人？如若现在兼诚公子在这里，你那些道论不费一笔便驳回了。”他对着对面坐着的少年吼到。

    对面的少年16左右，脸上有不知怎么办的错愕，而后来就变成厌烦的。

    那少年也站起来与那文人对视。

    “我说了很多遍了，过几天洁礼小姐的游玩会里，我会和顾公子见面的，到时你便知道我的道论并不是一无是处。”他有些自信。

    他们分别在客栈左右两侧，相隔较远，只听了个大概，林衿询问了周边的人。

    “这提到的兼诚公子是谁？”林衿刚询问完。

    隔壁桌另一位男子边回答用眼睛审视他一番，忙得给他说。

    “这位兄弟才到黍州吧，兼诚公子都不知道。兼诚公子是特派黍州的宣德郎。顾析，字兼诚，他不仅学识渊博，并且为人正直，外号兼诚公子。”那人脸上充满仰慕之色。绘声绘色的讲了许多。

    几人听到宣德郎这几字，眼神对视上了。

    圣人娘娘派人接应的人便是宣德郎。看中宣德郎接应自然是有道理的。

    官职只是个正七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容易引起注意，归徳中郎将失踪一事不能让外人知晓，二来他是京都特派，这官职也方便行事。

    至于最后为何定在顾析身上，到了黍州他们也清楚了。此人家乡是黍州，一路从黍州升上去的，在这一片名声很好，更容易办事和打听消息。

    “那这洁礼姑娘又是何人啊。”舟舟连着问那人。

    那人拍桌到:“洁礼姑娘是黍州刺史的姑娘，知书达礼，才貌双全。和兼诚公子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啊。”他同样毫不吝啬的夸奖这位洁礼姑娘。

    “可是这兼诚公子不是京都特派吗？这么会与黍州刺史的女儿青梅竹马？”

    舟舟不仅是疑惑，还有些感叹，女子得到文人的夸赞实属不意啊，也不止女人，但凡学识浅薄之人都不会得到夸赞，说得舟舟都想见这位姑娘一面。

    还没等他们继续谈话，刚开始吵闹的那桌人就快打起来了。

    店家派人将那几位文人拉开，送回房间，像是司空见惯了。

    其余人也没过多在意这件事，就当个笑话看着，倒是让他们三人心思各异，他们简单休息一晚后就开始匆匆赶路进城。

    进城是比较顺利的，靠着圣人娘娘给的察令令牌可以阻挡许多麻烦事。他们也觉得省心省力，可进城之后如何做却难了。

    第一步他们就犯了难。因为此事机密，此前圣人娘娘并未与顾析互通过，他们拿着一纸娘娘旨令前往黍州，要当面给顾析念才行。

    只是舟舟想不明白，再机密之事也可以用暗卫暗哨传达，况且这件事知道的人也并不算少。

    官家让后宫参与掩护，这本就是大胆的。要是被人掺上一本，这会有多大的变故。

    圣人的儿子未必不知道，这么大的事透个底都会更加有利。

    这一层一层下去，小道消息都变成家喻户晓了。

    她可能心思狭隘，不懂这些掌权人的安排，服从就好。

    几人奔波劳累，先找了个包子铺，坐下来点了几笼。

    “接下来我们要尽快找到顾析，我爹爹踪影才可能知道。”舟舟并未吃多少。

    虽然上辈子她父亲是安然无恙的，她倒是也没有很担心，上辈子可能没这事也可能有只是她并不知道。但一直没消息却是有些让人心慌。

    “刚刚一路打听，他总是不在府上。总是不见踪影。只能有固定的时间去找才能找到。”如烩胃口倒是还不错，吃了两笼，但是吃得很慢，动作总是端着。

    舟舟有些着急。“那什么时候他会在？”

    如烩眼睛上瞟到舟舟，继续夹上一个小笼包，另一只手轻拉袖口，夹到嘴边后，他并未直接吃，而是又隔远到碗中上抖了抖，将那滴快滴下的油抖干净了再入口。

    动作不慌不忙，行为优雅。

    林衿见这个情况低头笑了笑，他重新拿了双新筷子，也同样夹起一个放在舟舟碗里，示意她吃。

    蔡舟舟冲他一笑又回到思绪中。

    如烩咀嚼完后，又重新提起，回答了那个问题。

    “春节，上元节，下元节，乞巧节这些吧。”

    舟舟一下站起来了，情绪有些激动。“这样算下一个节日，那岂不是要两月有余。他不是京都特派吗？怎么在黍州扎根了。”

    林衿拉着舟舟的手腕，示意她坐。

    周围也有人转头看这个体格很小的小男孩要干什么。

    “说是特派，实际就是变相左迁罢了。说来也两年有余，不知他得罪了谁，才到京都就被派下来了。舟舟，别担心，他过两天有个诗会，他会出现的。”林衿温温柔柔的话语很能让她平静下来。

    “什么诗会？”舟舟有些发懵。

    林衿笑得温柔。

    “洁礼姑娘的游玩会啊，舟舟刚刚没听见吗？他们是青梅竹马，他必然会去。”

    如烩又喝了一口茶，听着两人的对话。

    “不错，诗会我们能找到他。那些文人也都是来参加这个游玩会的。”

    “他并未邀请我们，如何去？”舟舟带着疑惑，总不能硬闯吧。

    林衿与如烩又相视一笑。

    贺如烩暼了眼舟舟，看到她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免又是一笑。

    他轻佻的说了句。

    “等硬闯的时候，你打不过，我允许你躲在我后面。”

    舟舟看他样子优雅，话语轻佻，无语极了。这位世子殿下真的很像话本里的那种骚包主角，语气与话语都很像。

    她觉得这位世子殿下给她一种莫名的割裂感，时而他很暴躁，时而又很谦逊，时而又像现在这样骚包。她实在是看不透这位世子。

    吃完之后，他们商定了一下，决定先到刺史的府邸去。

    …

    蔡府每一个人都忧心忡忡，各有一些担忧。

    雅轩阁的大门紧闭着，蔡萱坐在里面敲着桌面，没有序章的乱敲。

    她连着几日都去城郊的外院找蔡舟舟，都被各种理由驳回了，她的想法得到了雏形的认证。

    一个丫鬟轻脚开门进来。

    “娘子，今日的防备又多了一些，想来圣人娘娘是不想让人知道三娘子在里面做什么事。”

    蔡萱停下敲击，突然起身拉着丫鬟阿程道：“做什么事都还会有时间探望的，而且就算躺着也能看啊！阿程，你说有没有可能三姐姐根本就不在里面！被圣人娘娘转移了，所以她才不让人去看望！”

    阿程面如菜色回答道：“娘子，圣人娘娘是宫里的贵人，贵人要做的事情为何要瞒着我们？”

    蔡萱放下手，眼神有些涣散。

    见她这样阿程又道：“娘子，从祈福回来开始，您满嘴都是三娘子，都要魔怔了。而且娘子还口不择言，万一被人听到了该怎么办啊。”

    不对，蔡萱就是感觉，她的三姐姐绝对有些什么事，她想要看到最后的答案。

    这么多年来她的三姐姐总算开始有脑子了，她不免得有些兴奋。

    这两天除了蔡盍没什么两样，她明显感觉到爹爹娘亲的不安感，还有大房姨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下却日日出到府邸里到处转悠，有时还出门走走。

    想来是担心三姐姐，但是没什么办法，只能到处放风。

    …

    另一边圣人回到皇宫的日子也不好过，将军失踪本不关她事。林衿用看娘娘的理由找上门，想让她向官家举荐他去查。

    这件事她本不想加入自己党羽，以免落人口实，况且林衿把他的意图隐瞒了，如果自己不知根知底如何会帮他？

    林衿对她说：“娘娘，官家在试探你呢。”

    他坐在那里，笑得温柔。像是和家人闲聊一样。

    “青枫！不许胡说！”圣人有些慌张，她怎么会不知道官家的态度。同为枕边人，怎会不知情？

    朝堂之上，大臣上书，国不可无储君。立储听政。

    立储在即，政党相争，各党错综复杂。帝王要提拔的武将突然失踪，会是谁的手笔呢？这位武将又是谁的羽毛呢？

    林衿安排这个事情不好，官家只是想借力打力，可他明摆着是她的党羽。官家只会觉得她蠢，况且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万万不妥的。

    可如果官家当真要试探她，她该如何做，该推荐谁？

    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从新建的黑督卫里选，既考察了能力又能找到人，她本只是敷衍了林衿几句。

    后来官家和她闲聊，偏偏这个时候问她的想法。他到底是想问她还是透过她问她的党羽，官家想要一箭双雕，既要她党羽又想要打压二皇子，显而易见。

    而他不是问人选，而是问皇室中有人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她好像怎么回答都不行。若是二皇子党羽的人对她有害，况且不能查到当年的事，若是自己党羽的人又会让官家恼怒。

    她把这个话头丢回给官家，偏偏官家不给她这个台阶下。

    官家问她，无非是怪她偏心，除了她和贵妃羽翼的妃嫔，其余妃嫔都水深火热。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党羽，其他皇子亦是。近来倪淑容得势，倪淑容出身小门小户，在宫中并不站队，靠着官家的宠爱和不忮不求站稳了脚跟。

    对于她来说这本不是一件坏事，不能拉倪淑容，她也不管就是，官家居然怪她偏心。

    “臣子失踪，最担心的自然是他的家人，理应安抚好他们的情绪，不知官家还记得蔡府的三娘子吗？”圣人绕到后面，给他捏了捏肩膀。

    “哦？怎么说？”官家语气不像是不知她接下来的话语的样子。

    “从春日宴开始，官家没注意到，臣妾为女子自然多关照些。她有勇气有毅力，年纪小小却心思缜密。在国子监祀学里表现也十分不错，那翰林苑学士葛善，常常夸奖她聪慧好学，前些日子泉阳那丫头办了个游玩会，听说她的骑射是蛮不错的。”

    圣人这话明里暗里都是想让舟舟去黍州的，官家要一个解决方法，她只能推一个替罪人上去。

    “她是女子，前去黍州多有不便，况且让她一人去找父亲，未免有点寒心啊。”官家挑了挑眉，拿起帕子擦手。

    官家这是给她台阶下，同时也把问题推到最原来的目的，找一位皇子一同去。她接过手帕，眉目中全是担忧，意识到面色不佳后，她又忙得调整回来。

    “是臣妾思虑不全了，理应拍皇室里的人一起陪同才好。”

    “你觉得谁去最好？”官家打量着她。这个话题还是抛给她了，可见官家并不想让她敷衍过去。

    “青枫这两年领兵胜战很多，头脑也聪明，臣妾记得他和蔡家小娘是故交。”

    “哦？我倒是不知他们有什么故交了，黍州认识青枫的人不少，他的身份容易暴露。”

    官家这是变相拒绝她的提议了，也警告了她。

    见她没说话，官家又开口道：“这次去的是黍州，我记得如烩有个腰牌一直掉在那边了。”

    怎么办？怎么办？官家想让世子去调查这件事，这个世子是中立的态度，完全效忠官家。

    她有些搞不懂官家到底是想要她查出来些什么打压二皇子势头，还是不想要了。

    “如烩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要不这两人都去吧，能将武将困住的人想来不容易解决，一起去也有个照应。”圣人着急着说。

    官家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了，她太着急了，官家警示过她了，她还再说了一遍。

    他看了一眼她，甩下一句按你说的办就走了。

    她跌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叫人进来。派了一个女官传话给林衿，并警告他。

    这次是她太急了，想必官家已经看出心思了，对她有些厌烦了。想来半个月内，他不会再见她一面了。但总算是把这个“忙”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