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睡梦中的安知许感觉自己脖子痒痒的,就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叮咬似的。
他伸手去推,却摸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安知许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只见,周恒的脑袋一直在他的脖颈处磨蹭。
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从血管中抽离,发出的声音,但随血液的流逝,一股诡异的快感从脊柱直达后脑,惊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周恒像是察觉到他睡醒了,不慌不忙地从他身上起来,他勾唇,缓缓道:“醒了?”
安知许有些难以启齿道:“你最近每晚,都这么吸我的血吗?”
没人告诉他,周恒这种舍友也会爬床啊。
周恒没有回答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起的太猛,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也站不稳,面色酡红像是喝醉了似的。
终于,他像是支撑不住似的,“砰”,一声,一团气炸破。
周恒变成了一条,约五六十厘米,黑如玄铁般的小蛇,静静地卧在安知许身侧。
安知许捂住被咬的脖颈,那片皮肤的温度明显高于其他部分,嘴唇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皮肤的表层。
身侧的小黑蛇,无意识地向他靠拢,顺着手臂一路爬到他的胸口。
安知许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这条蛇,往地上一丢,美美睡觉了。
再醒来的时候,安知许被床边直挺挺地人影吓了个半死,周恒已经不知道在床边盯了他多久。
周恒幽怨的声音传来:“我记得我昨天是在床上睡得啊。”
安知许慢条斯理的开口:“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喝我血这个习惯啊。”
周恒愣了愣,解释道:“哎,这个嘛,哎,就是这个……”
安知许冷哼一声,“哼。”
“看在我前面救过您一次的分上,大人原谅小的吧。”,周恒扬起一个狗腿的笑脸,伸手就要给安知许捶腿。
安知许修长的手指,勾住周恒的领子,轻轻往自己这一带,他勾起唇角:“救我?”
周恒迅速地点点头,随即目光便被安知许勾起的红唇吸引住,安知许笑起来很勾人,纵使你知道他无意,却也会被他吸引。
真真是任是无情也动人。
“原来不是因为把我吸成贫血,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救我,嗯?”,安知许道。
安知许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颇有几分暧昧的氛围,上挑的尾音像是把小刷子似的,轻轻拨弄他的心脏。
周恒缓缓抬起眼,措不及防的对上了安知许那深黑色的眼眸。
那是近在咫尺的梦。
周恒发誓,他这辈子油嘴滑舌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但现下一对上安知许,他大脑就像是宕机了一样,脑袋被一团浆糊糊住了似的,一点瞎话都讲不出来。
周恒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内向,蚊子声似的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安知许酝酿了会问:“我的血,有什么特殊的吗?”
周恒诚恳道:“很甜,而且饱腹感强,喝一次半个月不用吃饭。”
周恒又补充道:“我不会白吃白喝的,你半个月让我吸一次血,我可以给你做饭,给你补补身体。”
安知许:“……好鸡肋的条件,这样吧,我给你吸血,你必须确保我的安全。”
周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安知许,半晌,他点了点头。
周恒凭空变出来一条蛇形手镯,手镯通体散发着些莹白色的光泽,底色是淡淡的青绿色,蛇头的嘴是微张的,雕的十分生动,微微露出两根獠牙,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周恒不由分说地给安知许带了上去,“戴上它,有危险我自会赶到。“
再然后,周恒“咻“一下,不见了。
*
A大后街,廖记烧烤摊。
路灯下,青年乌黑浓密的秀发被微风卷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细碎的灯光映的他的眼眸格外深邃。安知许招手向老板问了句好,“廖叔。”
安知许是来得最早的一个,周恒自那天逃似的跑了,这个礼拜他就再也没见到过周恒,索性别墅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怪事。
除了午夜偶尔有点动物的逃窜声,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其他都再正常不过。
夜幕低垂,城市的灯火渐渐亮起,烧烤摊前,四个青年围坐在一起。
只是其中一个人,颇有些格格不入,陈梁身着一身黑色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装,手上戴着一块爱彼皇家橡树系列2624OR.08,一双长腿翘起二郎腿,脸上带着几分倨傲。
“老板,再烤二十串羊肉串,多放点辣椒!”,其中一个男生大声吆喝道。
那男生又说:“再来五串,不要辣。”
不一会儿,老板麻利地将热腾腾、香喷喷的烤串端了上来,廖叔笑呵呵道:“你们可好一阵没来我这了。”
青年们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学生特有的那份青春与稚气和半只脚踏入社会的焦虑。
除了陈梁。
虽然是他发起聚会的邀请,然而,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周围的人,那是一种淡淡的轻蔑,以及隐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嫌弃。
这人虽然同陈梁长得一样,但安知许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是陈梁。
何力率先举起酒向陈梁敬了一杯道:“陈梁,陈公子,陈老板,以后哥们的工作还得让叔叔多关照关照了。”
陈梁笑着点了点头,应声说:“没问题。”
他的脸上却挂着一副高傲冷漠的表情,嘴角上扬,却不带丝毫的温暖与友善。
陈梁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表带,这动作,安知许总感觉似曾相识的在某个人身上看过。
但记忆太久远,脑海里这个人的形象很模糊。
……
一股诡异的违和感充斥着在这场舍友聚会中。
张凌岫用胳膊肘碰了碰安知许,小声和安知许说:“咱一会回趟寝室呗。”
安知许应了下来。
临走,桌子上那五串不辣的羊肉串,丝毫未动。
何力喝的有点多,安知许和张凌岫两个人驾着何力送到出租车上。
何力酒劲上头,满脸通红,一只手拽住安知许一只手拉着张凌岫,嘴里胡乱地说着些,“他陈梁不就是有个好爹吗,还跟哥几个装上了。”,“没了爹,谁乐意捧着他。”,“小张,小安,等哥发达了,哥、哥肯定提拔提拔你们。”
两个人好不容易把何力送上出租车。
趁着宿舍没锁门,安知许和张凌岫又溜回了寝室里。
刚过去两个多月没住人,各自的床位桌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了。
除了,陈梁的桌位。
他桌上一切生活用品照旧摆在桌子上,一点灰都没有。
相比其他三个人床位桌面上灰扑扑的一片,他的床位上人趟过的痕迹似乎还没消退。
张凌岫拍了拍安知许的肩膀问:“你觉着陈哥人怎么样?”
安知许:“挺好的啊,咋了,你有什么想法?”
张凌岫:“你就不觉得他今儿有点不对劲吗?”
安知许眼神暗了暗,顺着张凌岫的话说:“今晚是有点不一样,有点陌生。”
张凌岫挽了挽衬衫的袖子道:“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安知许点头。
张凌岫在寝室四个角,各自取了一抹灰,放进裤兜的小罐子里。
“走吧。”
张凌岫关门的时候,安知许看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黑影忽地从阳台掠过。
他不确定张凌岫看没看见,安知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张凌岫这件事,以免吓到他。
他们宿舍的条件并不算太好,出了房门,楼道里的照明灯忽明忽灭,显得宿舍的走廊格外幽深,
宿舍楼是老楼,学校也一直没给他们加装电梯,上下楼都得爬楼梯。
安知许的宿舍在六层,这层大多都是大四学生的空寝室,不到十一点,整个楼道静的有些可怕,哪怕是根针掉在地上都有回音。
“沙沙。”
“沙沙沙。”
楼道里只有他和张凌岫两个人,却因为这空荡的回声,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跟在他们的身后走着似的。
挂在安知许左手的的手镯亮了亮,发出了一圈淡淡的绿色光泽。
安知许和张凌岫不自觉地提快了脚步。
“啪嗒啪嗒”,脚步声愈发急促,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着急朝楼下走去。
只是这楼梯像是无穷无尽般,怎么也走不完。
安知许抬头一看,自己还是在六层的楼道里。
他拦住了身侧的人道:“这是不是鬼打墙?”
张凌岫:“有可能,但是咱们不是到四层楼了吗。”
安知许惊恐的发现,耳畔传来的的确是张凌岫的声音,可他旁边的“张凌岫”一点呼吸起伏都没有。
他旁边的究竟是什么?
安知许强行镇定道:“我这边显示我在六层。”
张凌岫:“先一起往下走试试,咱俩报一遍顺序,看看是怎么着走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而腐朽的气息,仿佛是泡了水的木头混合腐烂的肉类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丝恐惧。
张凌岫:“我这的顺序是六层、四层、五层、三层、六层。”
安知许:“我这不太一样,五层——五层——七层——四层——三层。”
张凌岫:“这样吧我们先恢复到这个循环的第一步,你现在是几层?我在六层。”
安知许:“三层,我先继续往下走一层,我到五层去等你。”
张凌岫:“行。”
匆忙前行间,楼梯间鲜红的数字,像是正在被人用双手胡乱涂抹般,猩红的掌印浮现在白墙上,楼层从六到五。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张凌岫从四层走了上来。
他眉头紧锁,他脸上的怒气未消,紧绷着一张脸,神色几番变化,最终呈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
而安知许旁边的“张凌岫”则是化作一道黑烟隐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