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性极强的会所,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响起女人冷淡的声音:“让你咬回来?”
对面坐着的男人姿态闲散,低垂着眼。
没有理会女人冒犯的话语。
纪云舒也不在意,拿出自己精心收藏的菩萨像,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菩萨像慈眉善目,低垂着眼。
纪云舒微微眯起眼,表情有些玩味。
语速不急不慢:“沈医生,提醒你一句,我要的价,很高。”
沈易辞突然站起身,语气听不出波动:“再高,也得让纪小姐满意。”
钱款显示到账后,纪云舒平静如水的内心轻颤了一下。
这些天,她寻遍买家,出价都没有沈易辞的四分之一。
她很爱收藏古董,本来不想变卖,无奈事业遇挫。
寻遍了十来个买家,都没能出手。
不料火烧眉毛之际,曾经的熟人找到她,愿意出高价买下这尊菩萨像。
纪云舒得知买家是沈易辞后,动过拒绝的念头。
毕竟她曾经和这个熟人,不欢而散。
没想到交易如此顺利。
纪云舒收回打量的视线,拎着包起身,越过沈易辞,想要推门离开。
房间光线昏暗,沈易辞半边身体都隐于黑暗之中,声音不咸不淡:“纪小姐,刚才不是说了,让我咬回来?”
纪云舒身体瞬间僵硬。
随意说出口的话语,竟被男人当了真。
纵使被他抓住了话柄,纪云舒表面也瞧不出丝毫慌乱。
她转过身,直直对上男人的视线。
“我听说沈医生是在精神科工作,现在是出现了不可控的症状?”
男人没有回避纪云舒的视线,反倒一脸坦然:“我没有精神类疾病。”
“请问,可以咬了吗?”
男人凑至身前,眼眸如墨,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盯着纪云舒裸露在外的锁骨。
最近天气炎热,纪云舒随手套了件V领吊带裙,就出门了。
纪云舒平时情绪很少起伏,眼下被男人逼问,不免有些恼怒:“我随口说说,沈医生不用当真。”
沈易辞轻笑出声,手指微动,他一把拽下领带,衬衣领口处的大片肌肤裸露在外。
一道陈年旧疤落入纪云舒的眼里。
锁骨上方的疤痕,形状扭曲,极像一朵被狂风吹倒的花。
细看,旁边还有一排浅浅的牙印。
见纪云舒愣神,沈易辞言语中充满嘲讽意味:“这疤,是纪小姐亲手烫的。”
“这牙印,是纪小姐亲口咬的。”
往事被重提,纪云舒表情逐渐心虚,眼神躲闪,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
“现在我允许你,咬回来。”
昏暗的光线下,沈易辞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弯腰低头,在纪云舒锁骨处的位置,停下。
沈易辞呼吸的热意时不时划过纪云舒的肩膀,纪云舒眼睛紧闭,咬牙切齿道:“沈易辞,有种给个痛快。”
纪云舒等了很久也没感受到痛意,睁眼一看,沈易辞已经站直了身体。
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纪云舒从小性子高傲惯了,见沈易辞故意玩自己,含混不清地骂了几句,就要推门出去。
纪云舒走出房间的前一秒,沈易辞回到沙发坐下,笃定出声:
“据我所知,只一个菩萨像,怕是解决不了纪小姐目前的难题。”
纪云舒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你什么意思?”
桌子处传来纸张的翻页声,沈易辞声音淡然:“我能买下一个菩萨像,自然也能买下十个菩萨像。”
“纪小姐,你说我什么意思?”
经过这次短暂相处,纪云舒敏锐发觉,沈易辞的性格变化很大。
年少时,在纪家的他,对她总是温柔而富有耐心。
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故意拿话呛她。
纪云舒转过身,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沈易辞伸手拿起,随意地翻了翻:“婚前协议,你要签吗?”
纪云舒大脑飞速转动,结合沈易辞刚才
说的话,她的目光藏不住的鄙夷:“沈易辞,你想和我结婚?”
沈易辞淡定反问:“纪小姐不愿意?”
纪云舒耐心耗尽,平息好心情后,她下巴微抬,不屑地看向沈易辞:“我走了。”
话音刚落,沈易辞再度抛出诱人的筹码:
“纪小姐,难道不想把沈某踩在脚下?”
“就像当年那样。”
沈易辞的声音似乎暗含无限蛊惑,听得纪云舒一度有些恍神。
沈易辞继续引诱:
“和沈某结婚,既能还清债务,又能将沈某踩在脚下,何乐而不为?”
纪云舒心动了。
她不可否认,沈易辞的建议颇具吸引力。
纪云舒从小家境优渥,父母长年不在身边,无形之中也让她养成了高傲,眼高于顶的性格。
才会在事业受挫的时候,盲目扩张,欠下一大笔债务。
纪云舒站在原地,思考几秒后,重新回到沙发,坐下。
她一页页地翻过婚前协议,很快翻得手
酸,忍不住吐槽:“这么厚?你念给我听。”
下一秒,直接塞到了沈易辞手上。
沈易辞见她神情疲倦,没有拒绝,接着念了起来。
结束的时候,纪云舒欲睡不睡,问身旁的沈易辞:“念完了?”
沈易辞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可以签了。”
纪云舒怔怔地望着他,眼神逐渐恢复清醒。
纪云舒单手托着下巴,声音带着困意,透着些许嘲弄:
“你很想和我结婚?”
面对突然其来的提问,沈易辞淡定地陈述:“现在,是你需要我。”
往日回忆在脑海浮现,纪云舒不免自嘲:
“没错,我的确需要你的钱。”
纪云舒突然站起身,走到沈易辞身前。
像是小孩子恶作剧,纪云舒的鞋子踩上他的大腿,距离极度亲密,语气却格外疏离。
“但你记住,婚后我们不熟。”
纪云舒拉开和沈易辞的距离,利落地签下名字。
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
“以前的事,婚后最好忘干净。”
沈易辞没有接话。
纪云舒见他没动静,自说自话:
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再者,祁生阳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当初我让你学他,也是件好事。”
沈易辞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还有联系吗?”
纪云舒神情疑惑:“什么?”
沈易辞一只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手握成拳,青筋分外明显。
“你和祁生阳,现在还有联系吗?”
纪云舒不解:“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干涉。”
纪云舒突然意识到什么,果断发问:“你很介意?”
沈易辞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你喜欢的是祁生阳,如今却答应和我结婚,不伤心吗?”
时至今日,沈易辞依然记得当时的画面。
家里破产,双亲离世。
作为父母生前的好友,纪伯父主动提出带他回纪家。
他成了纪家名义上的养子。
刚到纪家没几天,就撞见了纪云舒向祁生阳表白。
少女脸型精致,五官小巧,眼神明亮,语气却任性至极:“祁生阳,长大了我要和你结婚,你必须娶我。”
沈易辞暗自发笑,他从未见过威胁式表白。
对面的男人面对纪云舒的唐突,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温柔:“先等云舒长大。”
纪云舒向祁生阳多次表白被拒后,突然有一天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今天开始,你要模仿祁生阳的一举一动,直到我满意为止。”
沈易辞听完她的要求,只觉得好笑。
他才懒得和她玩过家家。
纪云舒见他没反应,高高在上地指责他:
“你吃了我家的饭,就应该听我的话。”
当时他18岁,把自尊心看得比命还重。
无形对峙中,他低下头,答应了她荒诞又无理的要求。
他开始模仿祁生阳。
以此换取生存资源,又试图藏起寄人篱下时,心底那一丝隐秘的卑微感。
纪云舒并不知道沈易辞的想法,没有直接回答伤不伤心,反而十分感慨:
“只有祁生阳才配得上我。”
沈易辞神色一变,纪云舒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他的变化。
“你是真的想和我结婚?”
沈易辞点头。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纪云舒突然娇笑道:
“可惜,我后悔了。”
话音刚落,她拿起签了名字的协议书,撕成了碎片。
年少在纪家生活的日子,沈易辞早已清楚纪云舒的性格。
高傲,任性,丝毫不在乎别人,包括他。
起初离开纪家的那几年,午夜梦回时,纪云舒总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表情,时而指责,时而娇嗔,时而一脸反感。
纪云舒带给他的感受,深刻又刺骨,如同现在,纸片被撕碎的声音重重击在他的心上。
沈易辞用力握紧手心的笔,假装淡定:
“什么意思?”
纪云舒低头看向撒了满地的碎片,一脸抱歉:
“刚才签的名字,不够完美。”
“辛苦你再打印一份了。”
纪云舒没再停留,拎着包离开,丝毫没注意到沈易辞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