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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灯婆婆

    顾珏骑着自行车从市区跑到了郊区,一路追踪,最后在快傍晚时捻了张千里缩地符,开了道门在他追魂符停留的附近。

    顾珏从门里出来时,发现落脚在了一个村庄里面。此刻已经近人定之时,但村子里却鸡鸣狗吠,在寂静的夜里回声阵阵,听的人发怵。

    顾珏边感应着符的方位,边注意着异常向目的地靠近。最后在一个围满了人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突然就心脏病发作倒下了呢?”两位没挤进人群的婶子在人群外擦着眼泪,“是啊,医生刚走,说再这样,也就这几天了......”

    顾珏一听皱眉,灯妖昨天才从那对夫妻中的女子身上被他吓走,就算从那个时辰算起,这妖附上这孩子身还不足二十四个时辰,一般的灯妖压根没有这么大的妖力去伤人致死。

    “恐怕有异。”顾珏心中微动。

    他径直走向人群,这村里村外多是熟人,在人群外围的人看见一个冷面的青年男子朝着自己走过来,不自觉地就让开了一条道,顾珏就轻松地穿过人群来到了屋子近处。

    他轻轻地叩了叩已经开了的门,原本吵闹的人群转眼就寂静了下来。

    “我是从医巫闾山来的郎中,路过贵地,听闻您家有难处,若是您愿意相信,我可献上几分绵薄之力。”顾珏抬手亮出来本小册子,看着守在床边的那位头发斑白的男人。

    男人转过身,疑惑地走近,在看到那本小册子后立马跪了下来,满脸泪水:“您愿意为我的孩子一试,我们一家感激不尽。”

    顾珏连忙将男人搀扶了起来,轻声安慰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必客气,劳烦您现在将大家遣散,再去拿柴火烧些开水,一个小时后再回来。”

    男人连声应号,顺着顾珏的要求就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顾珏走近,看清楚床上躺了个十五六岁的男生,但是却不同于寻常孩子脸色的朝气健康,他的脸色苍白还透露着些肿胀,嘴唇乌紫,胸膛的起伏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顾珏移开目光,坐在了男人刚刚坐的椅子上,从兜里掏出根红绳,绕了三圈系在孩子的手腕上,帮他稳固住了魂魄,然后就站起了身,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把剑和那个莲花烛台,烛台被放到了摆放杂物的桌子上,而剑则被顾珏挽到了身后。

    他走到床尾站定,抬手祭出张引灵符,微风绕着床脚渐起,床上的男孩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开始在在床上挣扎,好像是想要挣脱些什么束缚,但是那只绑了红绳的手却一直无法动弹,像是不属于这具身体。

    男孩挣了会儿便渐渐停止了动作,眼睛也缓慢地闭上了。此时,一道赤色的身影浮在了男孩身体表面,淡淡的看不出模样,像一阵雾却被一根红绳束缚了全身。

    顾珏手上的符纸自燃起来,顷刻成了灰烬。

    他捻了捻手上的灰,走上前,把剩下手指上的余烬点抹上那阵“雾气”大概头位置的地方,接着,被红线捆住的东西渐渐显出来个人形。

    似乎是个老太太的模样,头上梳着个老式的发髻,从左右方斜插了两支木头簪子,一身麻布襦裙,腰背佝偻,但面上又施满粉黛,那惨白色的脸和血色的腮红嘴唇对比惨烈,硬是生出一股骇人的怪异。

    顾珏看着这老妇人还在挣扎,便挥了挥手指,把它从男孩身上彻底剥离了出来,然后把它放正,用意念把绳子又收紧了点,然后让它立在了墙角。

    老太太:“......”你礼貌吗?

    “你们灯妖一族向来能力小野心大,你倒是能力出众,能从我手下逃出来,”顾珏眼中透出冷光,“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灯妖老太邪笑:“你不懂吗?妖性本恶,杀人只是为了消遣而已。”

    “消遣?”顾珏慢条斯理将挽在背后的剑给提到了身前,“你若不说,我不仅可以让你体验体验被消遣的快乐,我还可以让你的族子族孙们都被消遣一下。”

    老太一听了,不屑道:“你们缉妖司不是说都是宽恕待妖吗?你一个小小弟子敢干如此损阴德之事?”老太上下打量了一下顾珏,又嗤笑一声,“况且,我老太是年龄大了不巧被你抓住了,我的族孙们各个神通广大,妖力不凡,就凭你能耐他们何?”

    似是不过瘾,又添了一句,“你若是顾珏或贺炽二尊邪神之一,我必是有问必答的,奈何你不是啊!”

    顾珏低低笑了一声,“你既是如此自信,那必是不怕死的。”话音刚落,便提剑一挥,削掉了这老太的半边臂膀。

    他刚准备再削一剑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响动。顾珏皱眉,手一挥,灯妖消失,被锁在了那莲花烛台本体中,只一根红绳缠绕其上。

    顾珏打开门,看到一个高大的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着,而男人脚边正躺着他刚刚支去烧水的男孩家人,且手上还攥着把铁锹,被放倒了也没松手。

    男人听见开门声,便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来人长得十分好看,看起来脾气也不错,现在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虽然笑容有点顾珏察觉不到的僵住了。

    顾珏看着这张脸,觉得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又没记起为何熟悉。

    “阁下有何事?还请莫要伤人。”顾珏直视男人,又迅速在脑海里试图搜索来人的姓名。

    男人看着顾珏,笑容淡了一些,“我来找大名鼎鼎的缉妖师顾珏帮个忙都不行吗?”

    “你为了只灯妖而来,我也是。”男子顿了一下,“我为寻一人灵魄而来,那灯妖在流窜时以人欲望为灵力,流窜到。却在看到我妹妹时,抽了我妹妹灵魄,我只为我妹妹而来,绝无他意。”

    说罢,他便闭了嘴,只是看着顾珏。

    顾珏听完皱眉,常人灵魄哪能吸引妖去夺?

    “灯妖在我手上,可以许你一问,但是得先说说你是谁。”顾珏看着男人道。

    “?”男人盯着顾珏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但还是开口答道。

    “在下贺炽。”

    “?”这下轮到顾珏疑惑了,他不是不认识这个名字,只是第一次见这个人。

    这贺炽就是灯妖提过的有名恶霸。听说这人生于富商之家,家中曾来过个游历道士,一见他就直呼仙缘未尽,给这贺家家主吓得连忙将人恭敬地请进了家门,仔细询问到底是何种仙缘,害怕老天看上了自己这根独苗苗,一转手就收回了天上。那老道却道,这孩子灵根强劲,怕是哪位神仙转世而来,若是潜心修道,以后有机会拿回仙身,长生不老。

    这贺家家主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便接着问道该从何处入道,如何入道。

    老道笑眯眯道,他是医巫闾山上道观的观主,若是信他,可在孩子满七周岁后带着孩子去找他。

    贺家家主听后连连应好,老道临走前还嘱咐,要这贺家上下小心,说那孩子虽灵根强但灵魄却不完整,易招来妖邪之物。那之后,贺家那七年确实过的极不安宁,这更加印证了老道的话,于是那孩子在刚满七周岁后,便被送到了医巫闾山修道。

    贺炽便是那个孩子。他现在在外游历,和顾珏不同,顾珏干着抓妖的差事,而他干着驱鬼的差事。

    顾珏看着贺炽,估计他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说道:“缉妖司所追捕的妖不能由他人处置,我问完话后会尽力帮你找的。”

    贺炽看着他这一脸冷漠又负责的的样子,突然想逗一下他,本来已经到嘴边的“劳烦”硬生生变成了,“那怎么能行?你这一跑走就钻进了你那固若金汤的缉妖司,留着我们这些凡人无处伸冤,那怎么办呐!”

    “那你想怎么样?”顾珏无言以对。

    “若是大人不介意,我同你一道去缉妖司审问这妖,不知可否啊?”贺炽看着面前人说道。

    “不行。”顾珏皱眉。

    “那我现在先和这妖聊聊?”

    “不行。”

    “那我在缉妖司外等着?”

    “不行。”

    “哈......”人在极端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贺炽道:“那你说怎么办。”

    “等我想想。”说着,顾珏又掐了个安神诀弹到了贺炽脚边的男人身上,又将人挪回他孩子床边的地上躺着,

    才转过身继续看着这人,他直觉觉得对方好像在找事,但最后还是退了一步,道:“缉妖司本不让外人进入,今日破格一次,你在缉妖司外面等着......”

    他边说边掏出千里缩地符,等阵门完全显现后便拉开门走了进去。

    “有结果了我自会通知你。”话音落,人便消失在了门里。

    贺炽看着还未消失的门,笑了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踏了进去。

    但是出来后的景色却让他呆住了——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他想的,缉妖司入口的那两座大石柱,而是一个极其荒凉的公交站。

    “你这阵怎么开在这?”贺炽疑惑。

    “缉妖司方圆百里不能用缩地符。”顾珏解释。

    “那你怎么回去?”贺炽再次疑惑。

    顾珏默默站到了自己的自行车旁边。

    “......”不理解但尊重。

    “那我怎么回去?”

    “你可以坐公交。”

    贺炽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又沉默地盯着顾珏。

    “你是故意的吧?把我抛弃在这荒山野岭,让我自生自灭,就不用来应付我追查灯妖的事情了,是不是?”

    “不是......”顾珏说不赢这人,“那你骑我的车先走,到普宁山下等我。”

    “你这是想先支走我自己跑掉吗?”贺炽更不相信了,“你这车不是还有个后座吗?你可以载我回去。”

    于是,在永州市外某个郊区的马路上,一辆小小的自行车正承受了它本不能承受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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