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与月色交融,一抹微亮透过窗隙溜入幽黑的房间里,把倚桌玩手机的少年包裹得严严实实。
手机不合时宜的嗡嗡声却打破了这份宁静,一条条消息如阎王常催命一般不停地送至弹窗。
一开始的少年并不在意,但随着时间推移,未读消息越积越多、手机的震动频举也愈加频繁,他终于不耐烦地点开微信,找到了那位"半夜扰民"的"罪魁祸首"——爸。
“……”
他点开聊天界面,看着满屏的语音不禁蹙紧了眉头,犹豫再三后还是点了一条最短的来听。
“景肆,你明天转新班要再敢惹事就等着瞧,咱俩看看谁才是老子。”
这话似乎在景肆意料之内,他不屑地冷笑一声,关上手机后随意扔到床上,走进了浴室。
水流声很快传了出来,回荡在房间中,给本清静的屋子增添了些烟火气息。
花洒下的少年揉了揉被打湿的头发,沉默片刻。
刚刚的消息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那是景肆最不愿意回顾的过去。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至地面,浴室里氤氲着灼烈烦燥的气息。
两年前,景肆和班里挑事的几个社会哥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打了一架,最后还是有人悄悄向校领导打报告,校领导带老师过去扯开势在气头的几人,这事才告一段落。
按校规办事的话,打架的几人严重违纪,应当全部退学处理,可无奈景肆家有钱有势,学校随便给了他一个停学一年的处分就搪塞过去了。
据后来人说,景肆打架跟不要命似的,1v3还硬生生放倒两个人。血淌一脸也不顾,一抹又继续抡拳过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被老师拉开的时候还给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补了一脚。
自此,景肆打架的事在北萧九中传得沸沸扬扬,里里外外的人都略知一二。
一个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的人。
破碎的过往如片片拼图,拼凑着断断续续的记忆。
他关上浴头,简单随意地套了条黑裤,然后径直走向床边,捞起那只早已没了动静的手机。
他垂眸滑动着手机屏幕,流畅的脸部线条勾得整个人轻狂又张扬。
少年独有的漫不经心中又夹带着些许的肆意在身上。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点开电话黑名单,在看到“爸”这个联系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时,他长叹一口气,关上手机,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缓缓合上眼。
此时,凌晨三点半。
他闭上眼后并没有完全睡着,几个小时全靠睡意牵着走。
等意识渐渐模糊时,早上七点的闹钟滴滴滴地响起,将他空白放松的大脑强制开机。
他坐在床边愣了几秒,关停闹钟后心里暗骂一句才慢悠悠地爬起来穿衣服。
五月的A市,阳光不躁,清风不惊。
景肆家离学校不远,大概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在迟到这条“道路”上大踏步地走。
没错,这就是走读生的松弛感。
他下楼习惯性去买了杯豆浆,单肩背着包,叼着豆浆袋子向学校走去。
阳光穿过叶的缝隙洒下束束光影,正好照到少年身上。
应了那句:少年本身就发着光,披星戴月只为那一沐暖阳。
他的左肩,载着阳光。
北萧九中管得不严,常有学生迟到绕侧面墙翻过去。
景肆也不例外。
他丢掉豆浆包装,轻车熟路地踩到垃圾桶上,向上轻轻一跳用手抓住了围栏,然后双手撑着墙檐180°转体,纵身一跃,平稳落地,进入校园。
这波操作,景肆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两年没翻,哥还是强的可怕。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因为翻墙成功而感到自豪的。
他整了整因翻墙乱掉的衣服,张望了几下,踏进了学校的四合院。
盛夏的风黏连着一丝倦意袭进校园,醺得人沉醉不堪。
高中的教学楼是四合院样式的,占地面积大,很多人喜欢在下课或者饭后到楼底打羽毛球,而这也成为了北萧最出名的一处地方。
他顺着两年前的回忆寻到了办公室,见到了高二五班的班主任聂松。
聂松领着景肆边走边介绍着他的班级。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班那个舟南逸一直是年级第一,其它同学也学得不差,我班卫生方面也挺不错,拿了好几周的流动红旗。”聂松眼角始终向上翘着,好像对景肆的到来着实很期待。
景肆抬了抬眉,轻嗯一声。
聂松说了一路,到了门口后带着景肆进了教室。
他一进门就收到了许多目光。景肆肩宽腰窄,解开了一颗纽扣的白衫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矜贵。
聂松咳了几声:“同学们,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景肆,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他站到一边,把讲台让给景肆,示意他进行自我介绍。
“景肆,风景的景,直而不肆的肆。”他目光凌人,深褐色的瞳仁里透着桀骜感。
随后象征性地露出一个很假的笑。
班里同学先是一怔,接着零零星星的响起了掌声。
聂松大概没想到景肆的发言这么直白,脸上的抬头纹都皱在了一起。他拍拍景肆的肩:“那你就坐到舟南逸旁边吧,有什么不懂或者不会的题随时问他。”
他指了指靠窗第四排里面的位置。
景肆背着包走下讲台,大步迈到第四排过道外面,用食指关节轻敲了两下他同桌的桌子:“同学,让一下。”
那人抬头与景肆对视。
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与盛气凌人的视线相交之,仿佛流星相撞,擦出敌对的火花。
而其它同学则是喋喋不休地议论着这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坐在舟南逸前面的段辰潇瞬间坐不住了,他使劲捏着简凌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妈呀,舟南逸给别人讲题?他不阴阳那都算好的了,老聂怎么敢把他调到这个位置的?”
简凌嫌弃的甩甩胳膊:“我怎么知道,还有”他将段辰潇推到一边:“松手,疼死我了。”
说完这话,他感觉手臂一轻,段辰潇已经放开了手,用贱兮兮的表情看着他:“一时激动……小问题。”
“……”
景肆打量了一下舟南逸:“你就叫舟南逸?”
后者掀起眼皮望着他,微微侧身。
一阵清风从窗外徐徐吹来,吹乱了他额前细碎的黑发,一双深情的桃花眼宛如春水般轻柔。
舟南逸五官分明,映着少年的青涩。
他薄唇动了动:“嗯。”
景肆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用略带挑衅的语调笑着:“景肆。”
舟南逸将他的桀骜尽收眼底,不紧不慢的淡笑几声:“新同桌。”
“来日方长。”
那字从口中吐出时不轻不重,仿佛带着一丝威胁。
气氛异样,火药味弥漫,景肆也不甘示弱:“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掷地有声,他拉长尾音。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