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白先生。”
世间所有的久别重逢,都与想象中不相同。
是小丑的恶作剧?
还是上帝的安排?
又或者是人类世界最熟悉的、最热衷的表演?
第二日的拍卖会,程辰状态明显不在状态。
二伏只是静静地陪在身边,没有多言半句。
这样的结局,程辰早已预料,可当幻境成真的那日,他还是会悲伤。
“程先生,后天一早我们便能下山,届时白先生也会抵达日本。”
若不是二伏的提醒,程辰怕是忘记自己来的时间已经够久。
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望着前方展台摆放的一件手持望远镜。
那东西小巧的很,买回去当摆设或许还不错。
“三千七百万。”
他没有听到台上男人对拍品的介绍,更没有翻阅手中的名册,只是一味的叫着价,只要有人喊,他的价位就要比别人高。
“五千九百万。”
“七千二百万。”
一锤定音。
下一件拍品,一套小巧精致的钻石首饰,送礼哄人开心也有了选择。
“四百六十万。”
下一件,一件完好嵌满珠宝的头冠,精巧的手工让人眼前一亮。
“九千万。”
今晚的十个拍品,程辰仿佛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情绪,接连拍下六件。乃至到最后一件拍品,几乎无人与其争夺。
几个亿的资金一夜间,如流水般离开了翻腾的远洋。
无人知道程家纨绔的公子哥受了什么刺激,只是听到一次次的报价后,私底下议论纷纷。
许是为了发泄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但这样的方式却还是难以释放。
才刚刚结束,众人没有离去,二伏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程先生,您还好吗?”
二伏有些不放心。他并不是害怕程辰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反之,害怕的是程辰不会做什么事。
“来之前还跟你老板说遇到什么稀罕玩意就买下来,回头送给他。这不一下买多了,等他来了好好选。”
他没有照本宣科的回答,情绪稳定的依旧如一碗平静的清水。
“程先生,我……”
“二伏。人各有命,我很小就懂的道理。一会儿跟她们说一声,除了那套冠,其余的直接送到白先生那里就好了。”
二伏不明白程辰的用意,但还是照做。
程辰站起身,屋内的人已经走差不多,他脸色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冷淡的让人难以接近。
他转过身,正与站在远处等待许久的高家栋对上。
他缓缓走向前,却连一个虚伪的微笑都做不到。
“刚刚看你在现场的样子,还真差点没认出来你。”
别说高家栋,就连程辰,都快认不出自己。
“想不想喝一杯?”
难得的邀约,是答应还是拒绝?
程辰没有说话。
但最后,还是跟在高家栋的身后走去。
酒杯斟满的时间不过几秒,守在一旁的人却有种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
“距离上次坐在一起喝酒,好像过去了好久。”
是在年后三五好友聚在了一起?不是。
还是在年前忙里偷闲跑到酒吧开怀畅饮?好像也不是。
程辰好像真的忘记了,他只记得过去了很久。
“是去年的夏天,我和吴莹订婚前,你,我,还有张芒,我们仨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喝酒。”
原来那一天真的过去了好久。
程辰依旧低着头,望着面前早已被斟满的酒杯。
上一次,是三个人,这一次是两个人,那下一次会不会变成一个人。
“高家栋,我们是朋友吗?”
是最后的感性战胜了理性。
而高家栋刚刚举起的酒杯正落在了唇边。
“当然。”
当然,他们自小相识,到现在二十多年,怎么不算朋友。
在听到答案后程辰,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终于,他还是举起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之而来的一声“谢谢”,程辰将空荡的酒杯倒扣在桌上,起身离开。
而高家栋手中的那杯酒却迟迟没有下肚,只是原封不动的放回了桌子上。
程辰走后的高家栋忍不住苦笑。
“果真就喝了一杯。”
没有碰杯的酒,没有说完的话,没有真诚的情。
第三日的拍卖,高家栋没有在现场见到程辰,只看到前两日陪同程辰来的二伏。
高家栋并不认识二伏,只知道这次拍卖活动,此人是和程辰一同前来的。
离席后,他早早站在庭院里等待二伏出来。
“请问程辰为何没有来?”
“高先生。”在被高家栋拦住了去路,二伏还是礼貌的低头以示回应。“我家老板今日抵达日本,所以程先生已于今日下山。”
二伏的话是高家栋始料未及的,此行前,请柬上明确写着任何人不得轻易进出寺庙,违者自负。所以程辰究竟和背后的人有多大的关系才能轻易进出。
还有在进山时,程辰居然可以不必按照规定更换素衣进入寺庙。
若这背后没有过硬的关系绝不可能做到。
等等……老板?程辰不是眼前人的老板?
这怕是高家栋最没有想到的。
“程辰不是你老板?”
“程先生和我家老板只是朋友关系,此次前来,是我家老板的安排,由我负责程先生的一切出行与安全。”
难怪,高家栋从未在国内见过二伏。
只是他更加不解,二伏口中的老板究竟为何人。
“白先生,您可以称呼我老板为白先生。”
这样一来就说得过去了,无论是吴莹口中的白先生,还是高家栋并不认识的二伏口中的白先生,都是那个与程辰与程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白先生。
他们是合作伙伴,是朋友,是高家栋一辈子可能都触及不到的地位。
望着二伏离去的背影,高家栋站在庭中久久没有移动。
一直以来,他都是站在起跑线上看着领先自己的程辰,却不知对方已经兜兜转转好几圈后才来到的自己的跟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要如何缩短?
回到房间后的二伏看到程辰正蹲在假山前,拿着根树枝玩水。
他走上前去,程辰才开口。
“回来了?”
“高先生向我打听了您的情况,我按照您说的告诉他您昨天已经下山去找白先生了。”
“他怎么样?”
“是在听到白先生后,他的脸色不好,但没有多问,我也不便多说。”
听完程辰才站起身来,他伸了伸懒腰,将手上那根木棍随手丢到一旁。
“正常,不过无所谓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收拾东西,下山去玩!”
“不等明日天亮了再下山?”
“不等了,都在这破地方待了一周,腻了。晚上玩去!”
趁着夜色,程辰大摇大摆的走下山。
山上的空气固然好,可吃斋念佛的生活绝不是人受的。他敢保证,这一周下来,身上定要掉二两肉。
山脚下,正停着两辆车。一辆是低调的黑色轿车,还有一辆扎眼的红色跑车。
程辰先是大步流星的走到那辆红色跑车旁,朝车窗内看了看,在确定并没有发现什么才转身走向黑色轿车。
“这大晚上真是热闹!居然还有人比我坐不住。”
这扎眼的红色跑车对程辰来说可能不熟悉,但对于二伏来说再熟悉不过的。
等上了车,二伏才立刻给莘夏打去电话。
然后就是等待,等这辆车的主人。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红色跑车内的两个人车内换了位置。随后突然的引擎声,迅速逃离了现场。
“靠,该不会这么倒霉吧?今天就让你遇到。”
副驾上的女人一边叼着棒棒糖一边咒骂道,车速之快让她不由自主的握紧车顶扶手。
“不知道,但我劝你最好赶紧指路,先甩掉后面的车。”
“这儿可是我的地盘,还能甩不掉一辆的破车?三个路口后右转,我们带他们玩点刺激的。”
说话间,突如其来的一个急刹,车尾立刻被甩了出去,油门加速,扬起地面附着的尘土。
只是跟在后面的车要难受了,尤其是程辰。
“二伏,咱也不至于这么刺激吧!我肠子都要被甩出去了。”
“程先生,看来要有一番苦战了,对面应该是个会开的,给白先生打电话,找路口拦住。”
“白先生到了?不是明天才来嘛。”
程辰不明白莘夏为何会提前抵达日本,但还是乖乖照做。
两辆车的速度之快,根本无法正常在居民区行驶,所以一路开到进山路。
驾驶座上的女人看着后视镜甩不了的前车灯,咬紧牙。
“看来有点难缠了,进市区吧!”
果然在进入市区后,受道路情况与路人的限制更容易甩掉身后的尾巴。
副驾上的女人顺着后视镜望去,早已看不到那令人讨厌的汽车大灯。
“可以啊!终于甩掉了他们。老实说,你车技这么厉害,跟谁学的?”
驾驶位上的女人松了松脚上踩的油门,车子很快放慢了速度。
“上学的时候,跟一个卡丁车老板学的。”说完,她将车子停在路边。“换位置你开吧。”
“不了,我给你指路,你直接开到我家就行。”
女人只好启动车子继续行驶。
按照路线,还要再路过一个大桥才能到,可是当车子刚刚踏上大桥,停了下来。
大桥的中央停了两辆车,车旁有两个人,在她们车子的身后也传来发动机的声音。
副驾上的女人长叹了口气。“看来要见我们的老朋友了。”
油门的轰鸣声很大,下一秒车子冲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撞上桥上的那辆人,却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尾甩了出去,横在了那二人的面前。
副驾上的女人从车上下来,走到坐在车旁轮椅上的一个男人面前。
“晚上好!白先生。”
“不下来打声招呼吗?”
可莘夏忽视女人,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红色跑车上驾驶位的位置。
直到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一张顶着已死去五六日面孔的女人。
她没有表现的很慌张,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场重逢,关上车门后缓缓向前走去,驻足在莘夏的跟前,才勾起唇角。
“好久不见,莘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