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娅每周都要擦拭女贞路五号的铜牌,这是她周末起来第一件需要完成的事。
德思礼一家和巴里特·阿斯特关系可太好了,就算知道真相,还是这么有话题。哈利嘲弄地想,低垂着头站在门口听他们从寒暄到进入正题:把哈利·波特这个小怪物先寄在这里——说到寄这个词时,弗农姨父那张紫红色的大脸变得更像一个红薯,好像他是什么路边捡来得了病的流浪猫狗,即将转手给猫肉狗肉贩子。
但是他不在乎,他只想他们赶紧讲完,然后他就能和他的朋友塔莉娅见个面,讲讲话,自从上一次她推了达力一下被关了禁闭,明面上哈利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她了。
实际上,他每次都趁着修剪花草的时间跑到窗边叩三下,然后窗户缝隙会吐出一张纸,他也往里面塞一张写满字的纸,赶在任何人发现之前把那张纸折起来塞进口袋里,完成园艺工作之后细细阅读,再写一张回信给她。
阿斯特家装了厚重的窗帘,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哈利只能这样确保塔莉娅的安危,他一直很想报警,但佩妮姨妈总是那副语气:“你想破坏人家的家庭和谐吗?”
家庭和谐,这两个词真的存在于阿斯特家吗?哈利暗戳戳地想着,又不能直接顶嘴,害怕她直接把他锁在储物间里头反思,所以只是皱了皱眉,做完手头上的事就回储物间了。
但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他一定会马上报警的。这样想着,他写下的单词也变得轻快一些。
塔莉娅拿到手的就是这样一份单词飞来飞去的纸张,慢慢的,她从最开始的无措,到现在一眼就能翻译出真实意思,她高兴地想:我,塔莉娅,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哈利·波特翻译官!
哈利拿到手的是这样一份纸张:
亲爱的哈利,
你这样会不会很辛苦?最近过得怎么样?
关于你的考虑,其实我也想能不能报警,政府对这一块应该很严肃,但只是治安罚款或者治安拘留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担心出来之后变本加厉。但你的应该好解决一些,如果能打探到你还有没有别的亲戚,或者你的父母有没有给你留遗产,剩下的就好搞定了。
我最近找到了我妈妈的日记本,她就像一个真正的仙女妈妈,说不定还施了让我忘记她的咒语,我在里面学习到了很有意思的咒语,见面的时候一起试试吧?
对了,我们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你从政的话,我想做你的翻译官。
很认真的
塔莉娅
哈利·波特读了三遍这张纸,收获了以下信息:
1.塔莉娅和妈妈更近一步了,我真为她高兴!
2.塔莉娅的状况需要我们有高学历,我必须有更好的成绩,我要帮助她!
3.塔莉娅学会了新魔咒,她真厉害!
想到朋友会变得更幸福,哈利很高兴,也一鼓作气写出了他的回复:
亲爱的塔莉娅,
不会辛苦,因为我想知道你的状况!我很好,还在寻找能帮助你的方法!
是我想得不太周全了,有想法继续联系我,我去看看,最近他们总带着达力出去玩,也不把我送去费格太太那里了,我在家偷偷看电视节目,《Dragons' Den》很有意思,是讲投资的,见面之后我也跟你讲!
很高兴你和妈妈的距离变近啦,佩妮姨妈还是老样子,一口咬定我爸爸妈妈是出车祸死的,我不太相信这个说法,期待和你一起练习咒语!
如果有遗产的话我们离开女贞路吧,这里有好多讨厌的人,别的亲戚我不知道,可是会让我流落到德思礼这里,剩下的人的情况可能更糟糕……
我听说达力以后会被送到斯梅庭中学——弗农姨父以前在那里念书,我们去比那里更厉害的学校吧,期待和你见面,我还有几个题目想请教你呢!
正在努力学习的
哈利
在保持这样通讯的六天之后,他们终于见面了,巴里特应付完社交就去呼呼大睡,据塔莉娅描述,他只有在傍晚开始喝酒才会变得神经质,她偷偷钻进窗帘里,确定德思礼一家的汽车开走后钻出来向哈利点点头,他们俩嗖一下就溜出去了。
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女贞路4号或者女贞路5号都不是家,是一个让人不自在的居所,他们更喜欢在秘密基地做事情。
秘密基地在费格太太家附近,女贞路4号的两条街之外,哈利在某一次被丢费格太太家时发现的,他当机立断就去叫塔莉娅来,很奇怪的是,那一次,费格太太对他的偷跑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强行留他留在那个卷心菜之家里头。
这里有一个秋千,和一个小棚子,下面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存在,简直像有魔法一样。
塔莉娅坐下,拿出了作业,两个人安静地开始写,塔莉娅先写完了,她侧过头看哈利写字,经过她有意识地提醒,哈利的字现在端正了不少,她一面有点欣慰,一面又为自己以后当不了翻译官而发愁,叹了口气。
哈利眨了眨眼:“塔莉娅,我的答案错得这么离谱吗?”
“不,我是在想,如果我们要去更好的学校,好成绩还不够,还需要钱,投资节目学到的技巧太不实际了,或许我们可以去干点别的?”
“用魔法假装是戏法,让路人给我们赏点钱?”
“这假装得是不是太过头了,等会被送去解剖怎么办?”塔莉娅吐槽。
“可我们这么小,没有地方会要我们的,除了钻烟囱管道的工作。”
“……”塔莉娅沉默了一瞬,她看着哈利比自己还闪亮的翠绿色眼睛,不知道从何吐槽,“我猜你父母至少有一方很伶牙俐齿,另一方则擅长挖苦和讽刺。”
为了避免新一轮吐槽开始,她抢在哈利接话的前一刻凑近开始讲他的错题,哈利乖乖地听她归纳自己错误的算法,塔莉娅越说越起劲,头发几乎垂到了他手腕上,他不得不咳嗽了一声,她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哈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嗓子痒。”
“嗓子痒就去洗嗓子。”
“塔莉娅。”
“嗯?”
“你的妈妈口才一定也不赖。”
“谢谢,虽然你这题几乎都错了,但我从中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创新,你能有很多新思路很新解法,基础不够牢固,所以看起来像都是错的,你回去把上星期讲的题做一下就行了,可以吗?”
…………
就着这几本作业,他们讲到太阳都晃晃悠悠,塔莉娅这才下了赦免令:我们开始学魔法。
她掏出了那本妈妈的日记本,扉页被不知道谁撕掉了,她其实不在乎里面有多强大的魔力,她只想知道妈妈的名字,或者在里面找到一张旧照片,可她粗略地翻过之后,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展开了那本日记,直接翻到了她夹着书签的那一面:“她在霍格沃兹念书,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学校,在这段文字里,这好像是一个魔法学校,我们要怎么才能去这里上学?”
塔莉娅眼睁睁看着哈利的眉毛拧作一团,赶紧又挽回一句:“不让我们去上我们就去考个好大学,魔法只是我们变得更好的辅佐工具,无伤大雅。”
哈利的嘴唇翕动了两下:“抱歉……我…”
“德思礼一家让你对掌握魔法感到恐惧了,巴里特也是,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哈利,答应我,你也不能在乎,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我们也要去尝试,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塔莉娅温和的一面消失了,她快速地说出了这段话,生怕自己也否定自己,她又给了哈利一个拥抱,哈利愣了一下,随即也抱住了她,这样的距离,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心跳,甚至有那么几秒,他们的心跳同频了。
塔莉娅先放开了他,结束了这个拥抱,哈利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我们都能做到的,塔莉娅。”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有空再找找办法看看怎么才能去霍格沃兹吧?”
他们首先尝试了她母亲四月二十四日那天使用的咒语:荧光闪烁(lumos),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念了半天的lumos,没有一点反应,哈利还是第一次从这双蓝色的眼睛里瞧见挫败,他安慰道:“可能还不够年龄,等我们长大了应该就能用了。”
塔莉娅从悲伤中抽离了一点出来:“好吧哈利,多希望我们是天才,不需要努力也能拿到奖学金,也能拿到助学金,…等一下,你的条件是不是可以直接申请助学金!”
“……塔莉娅你真是个天才!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
哈利决定过几天偷偷去拿助学金的申请表交上去,塔莉娅也想碰碰运气,毕竟她的条件也差不多了。
就这样,今天没有学会魔法的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谈起投资节目,在德思礼一家回来前瑟缩回女贞路5号,假装他们一整天都在这里无所事事。
其实哈利的脑子兴奋得可以再写两页题,他已经想好了拿到钱要干什么了,首先买两个姨妈每次都会给达力买的冰激凌,为了避免牙疼他和塔莉娅就先吃双球的……等以后适应了再吃三球的!
塔莉娅没有那么兴奋,但看哈利破旧镜片后闪闪发光的眼睛她就知道,他一定在计划什么幸福的事情,唉,好旧的眼镜,如果有钱,她得给他们俩配置一身新行头,然后呢,求职,还是像哈利说的那样,出去表演杂技?
她和哈利在门口道了别,看着他走进去关上门,塔莉娅才敲响了女贞路五号的门。
不出意外的话又出了意外,巴里特·阿斯特在门口冷笑地看着她:“又能耐了?”
塔莉娅慢吞吞地走进去,一边想是达力告了状还是皮尔斯告了状,一边想如果他打她的时候灯能掉下来砸死他该多好。
上帝头一次回应了她的祈愿,拳头刚落下,灯便顺从地砸下来,血溅在她身上,它们的颜色比她的头发还深,她冷静推开身上那坨宛如尸体还在滋啦冒血的人,站起来。
塔莉娅想了想,先拨打了报警电话,接着又慢悠悠地转转盘准备打医院的电话,门铃突然响了。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银发和银须都长到可以塞进腰带里头了,镜片后湛蓝的眼睛看着她,像天空,说不定也像大海,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海。
塔莉娅很缓慢地眨了眨眼,与他对视,她猜自己现在看上去狼狈得要命。
确实是这样的没错,接到通知的那一刻,邓布利多立即幻影移形过来,他想过将夏普家最后的孤女这样放养的利与弊,这样的身世,他对比了太多人,最后决定将她先留在这里,她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格兰芬多,他相信她的孩子同样优秀,不会走任何人的后路,却错估了麻瓜的残忍程度。
邓布利多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反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的母亲芙洛拉·夏普在向他托付时,神智已经不清醒了,那一句遗言“塔莉娅…巴斯特……”原来并不是在叮嘱他把塔莉娅丢给她的父亲就一走了之,而是要让塔莉娅离他远一点?
想清楚这一点的邓布利多有些沉默,他从未实地探究,为了不打扰他们的生活,他只是偶尔给他们寄信,关心塔莉娅的状况,毕竟芙洛拉从前强调过很多次她的丈夫喜欢平静的,远离魔法界的生活。
那些回信,这个男人以那样轻松的口吻,回复着他,并且在拿了钱之后没有任何作为,酗酒,也许还赌博,没作为就算了,还没有道德!
麦格说的是对的,像他这样不认真在表面观察的处事风格,迟早会出事情,邓布利多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们的相遇本不应该这样沉重,他多想那样轻快地抛着这孩子玩,然后开两个幽默的玩笑,他现在都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爱真的会让人变成那样吗?
阿不思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爱人了。
他将目光再次移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身上,很明显,这是一次的魔力暴动事故,并且,归根结底原因在他,他又想叹气了。
现在,他骄傲的学生的女儿就这样站在他面前,青青紫紫,新伤旧伤,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几乎要掉了,上面沾了很多血,还是能看出这件衣服很旧了。
那双同样湛蓝的眼睛望向他时,里面犹如一潭死水,阿不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邓布利多向前一步,轻轻抬了抬手,塔莉娅的衣服变得崭新,他低声说:“你好,塔莉娅,我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好孩子,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愿不愿意先跟我走?我慢慢向你解释。至于他——等会会有人来处理。”他抖了抖袖子,巴斯特也不再流血了。
原来等待自己的不是被抓捕,而是离妈妈和魔法更近一些?
塔莉娅先是为他强大的魔法吃惊,又被这份惊喜击中,她几乎都要点头了,情感催促着她点头,理智则拉着她,不可以留哈利一个人,她抬头看向他,鼓起勇气说:“可以,但我还想回来,这里有哈利,哈利·波特——就在隔壁,我最重要的朋友,你知道他的事情吗?我们也在调查他的父母,还有我的妈妈,您一定知道她的名字,对吗?”
邓布利多温和地弯下腰,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它瞬间变成毯子,被他披在她身上:“当然,小姑娘,哈利也是一个好孩子,魔法界没有人不知道他,稍后一并向你解释。现在,先抓住我的手,好吗?”
塔莉娅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那只刚刚施展了强大魔法的手,她也可以做到吗?她也可以像那样轻易拂去别人的伤痛吗?那他们再也不用担心疼痛了。
她抓紧了他的手,他微笑地看着她,像是在鼓励她不用那么紧张,这种感觉是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接下来可以会有点晕,不用太担心。需要来颗糖果吗?”
塔莉娅摇摇头,坚定地说:“请您开始吧。”
他们碰的一声消失了在原地,只留那个还冒着酒气的男人还躺在地上。
哈利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向女贞路五号的位置看去,那里的窗帘仍然没有拉开,可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