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涣散,风定云清。
一把纸伞,一根翠玉簪。
伞上所画,国泰民安,虽不及清明上河图,却也一笔一画勾勒着海晏河清。
街上熙熙攘攘,张灯结彩,儿童左握糖葫芦,右牵父母,过桥看花灯,桥下过莲灯……
翠羽簪,簪身刻云纹,簪头刻牡丹。
若不细瞧,与筷子何差?
若是细瞧,一画一纹一线条,处处皆是心思。
聂小倩缓缓伸出手,那簪子却调皮起来,直接挽起来她的头发。
宝伞落定,却躺在她手边,一拧一转,化作了无骨手镯,扣住了她的手腕。
聂小倩呆愣愣地摸了摸手镯,又愣愣地提了提玉簪。
“这么贴心的嘛?”抬起手镯一看,崖底昏暗,那泄露的光把那手镯看得晶莹剔透。
本是纸伞,如今却是白玉镯一般。
惊叹有余,却也只得看看自己的身后事了。
聂小倩缓缓走去,落在自己跟前。
“尘归尘,土归土,你我一体,倒不能让你被野兽啃食。”聂小倩轻轻挥手,鬼火自生,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术法也是她跟大汉打斗时,学会的。
不得不说,实践才能出真知。
不打,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喷火。
殊不知,火焰落在她身上,每烧一分,她的身影便凝视一分。
最后化作骨灰之时,便见玉簪清光大涨,纸伞重现。
骨灰成了伞面,而玉簪也成了骨灰的骨灰盒。
这个时候,这两件法宝才真正属于她。
用她的阴气淬火成型,用她的血骨锻造而成。
如今才算,她的法宝。
既然如此,新的问题又诞生了。
严肃到她不由地盘腿,坐了起来。
思考下去。
“她该何去何从呢?”
乌云飘散,浮云流转,终日见不得光的崖底,渐渐地,也泄露出些许的光。
月光如瀑,飞溅四方。
那滴泪水,却在月光之下,渐渐地融化了这一片雪。
“什么鬼?”聂小倩震惊地站了起来,这满地尸骨,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情况。
她上前细细看,果然,那岳家军不过百余,而敌人却是上千。
以一当十?
她抬头一望,哪里来的冬雪,此时不过清风寒月罢了。
“沉冤得雪?不过如此!”聂小倩一挥,鬼火纵然。
鬼火落在尸骨间,焚烧不过几瞬间,便是如此千百之数,也难以焚烧,需要时间。
“真狠呐,”聂小倩环顾四周,果不其然,“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悬崖峭壁,狭道通行,高耸不见云月,深幽不听鸟鸣,十死无生之地,最适合养鬼了!”
挥一挥衣袖,这鬼火燃烬,只余草地。
“既然这样,人力变不了此局,老娘一介女鬼,便来变一变这该死的死局!”乘月色之光,凌空而立,玉手一划,玉簪而劈。
有进无出的山谷,化作了可进可出的峡谷。
山石滚动,月光凛冽,这一刻,鬼女如仙。
“鬼火!”碎石挡道,不如烧的一干二净。
正月当空,恰逢火焰通天。
紫色悠然,白玉而衬。
“鬼火?”百里开外,一处竹林之中。
正有一和尚,身披紫金袈裟,脚踏灰白罗汉鞋,左手矗立九环锡杖,右手端着金钵。
“又是何方妖孽!”只见那和尚冷哼一声,轻跃而起,脚点竹叶,踏起竹枝,乘风而去。
半刻将至,这火尚未烧干。
半刻未到,这和尚却已到。
“好狠的妖孽!”和尚低头一瞧,那鬼火之中,竟有人骨数十具,当真怒火中烧,祭起金钵朝她打去。
聂小倩本在此地,冷眼旁观,未曾想,竟又冷颤起来,仿佛那大汉又在攻击她一般,便瞬间爆发,飞窜而出。
再定睛一瞧,竟是一个金钵。
“你这和尚,何许人也,为何见我就打?毫无道理!”
“你这妖孽,残害人命,竟也敢问贫僧?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和尚话虽说,手未停,那金钵追着打。
“你这和尚当真不讲理,我一女子何来……”本想矢口否认,却未完全想起身前事,莫不是身前惹祸,身后遭罪?
“莫要让你这妖孽死得不明不白,”和尚煞有其事地说道,“贫僧金山寺主持法海,特来捉你!”
这一特来之词,倒是把聂小倩整懵了,若是之前不知她,何来一来就出手,又如何算特地前来?莫非真是身前之事,引来这和尚抓她?
身前杠精,死后死脑筋的聂小倩根本没想到,是她放火烧山被人瞧见了。
“和尚,本姑娘尚有事未成,咱们山高水长,日后无期!”说着直接就跑了。
法海一听,哪里知道聂小倩未成之事,是接受前身记忆,只以为她有冤要鸣,有怨要舒,连忙追去。
“妖孽,休走!”法海扔出锡杖,盘腿而浮,结印念咒,只见那金钵缓缓变大,朝着那聂小倩而去。
锡杖飞窜,拦她去路,金钵高举,断她后路。
“你到底要如何?”
“天不收你孽障,贫僧收!”法海口诀一起,金钵佛咒丛生,直接把聂小倩硬硬生生地拽着。
聂小倩怎愿进去,死死地抱着一旁的大树,死不放手。
“收!”
一声令下,金钵法咒,聂小倩直接飞入钵中。
“法海,我%你\-!”
聂小倩一入金钵深似海,身处牢房,不见人。
“这是?”
聂小倩眨了眨眼,环顾四周,有床,有书,有软榻,还有窗户?
扒拉窗口,往外一瞧,竹林悠悠,湖光四溢。
“这是?我这个妖孽可以住的地方吗?”聂小倩难以置信,大喊大叫起来,“法海,法海,你确定吗?这是给我住的?”
法海冷哼一声,虽听不见那后头几个字,但是前头那法海他隐隐约约听见,“妖孽,莫要猖狂,待等贫僧回寺,另有一番处置。”
聂小倩愣了愣,见他没回,直接摔在床上,“佛门也太客气了,这好床好风景,怪不得截教三千红尘客,佛陀座下罗汉僧。这要是我,我也愿意!”
聂小倩翘起二郎腿巴适得很,“不过,这个截教又是什么,我得好好想想!”
许是聂小倩需求,这房间佛咒流转,若是法海在此,便是发觉这佛咒竟是文殊法门之一,无上智慧咒。
这边聂小倩笼罩在智慧清光之下,那边法海却是笼罩霉运之中。
刚一落地,便是崴了脚。
谁信啊,堂堂人间罗汉,竟然崴脚了?
“这妖孽,煞气真重!”法海掐指一算,竟算出自己崴脚,是因为聂小倩。
可惜算法不精,算不出是因为抓了个大功德的,还是抓个大霉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