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不该把陆昱的日记给祝南。
第一次见到祝南,是一张从陆昱包里掉出来的照片。她找陆昱借资料,他拿书时照片不小心掉了下来,是张拍立得相片,拍照的人像是与镜头中的女孩有仇,暗色的背景中女孩冷淡地看向镜头,眉眼温柔精致,可眼神锋利得像把刀子,隔着相片也要割伤人。
脸蛋和眼神的反差太大。
李舒在那瞬间对这个女孩有了想法,美丽,危险。
她想多看几眼,可照片马上就被陆昱捡起收好,陆昱似觉察到她的失神,防备地看了她好几眼。
照片带给她的是好奇,而陆昱的反应勾起了她的兴趣。
她这个表哥,永远都藏在雾里,对谁都笑,对谁都不上心,越是长大,演技也越烂。
小时候以为这个表哥真好,对谁都好,因为他好,又显得格外可怜,小心翼翼地讨好一家人,叔叔他们却从不把他当回事。可与表哥一家见得多了,就知道这个表哥同他父母兄弟是一样的人。
假模假样,真情都是虚伪。
偏就是这样一个假人,在包里藏着一个女孩的照片,还不让人看。
李舒的好奇心在那一刻到达顶峰,她想了解这个女孩。
见到真人,是在一场婚宴上。
叔叔一家和她的父母殷勤地上去和祝南父母打招呼,谄媚得让人觉得陌生,而在无聊的客气话背后,祝南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
李舒盯了她很久,可她一眼也没有看自己。
李舒收回目光,想了想,又看向表哥。
表哥在父母面前也是安静的,可他比李舒更固执,明明祝南也没看他一眼,可他还是一直一直……看着她。
婚宴结束,长辈们难得有空,又聚到表哥他们家里。
烟,酒,长辈无聊的吹嘘。
李舒想出去透气,可躲在露台上还是能听到长辈们的声音。
他们在聊祝南的父母。
刚刚在婚宴上还是那么殷勤讨好,到了家里全是自己人的地方,他们便演都懒得演了。
用不屑的讽刺的语气聊着祝家父母的事,说他们的位子来路不正,说他们装模作样假惺惺,甚至说他们是拜了邪神才得到今天的一切。
说着说着,又说到祝家的孩子,说到祝南。
他们说祝家就这一个女儿,谁娶了祝南谁就能得到祝家的位子……越听越烦,李舒忽然想捂住耳朵,可表哥的名字又突然从他们嘴里冒出来,令她又下意识侧身过去。
“小昱不是和祝南在一个学校吗?怎么样?你们关系好不好?”李舒皱眉,这是她父亲的声音。
“……不怎么样。”静了片刻,表哥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唉,加把劲啊!小昱,你要是能娶到祝南,你跟你爸下辈子就轻松咯!”
李舒一点也听不下去了,捂住耳朵,什么都不想再听。
深夜才散场,李舒上车前表哥一家出来送,她略过长辈,莫名其妙想看表哥的脸。
门口的路灯正好打在陆昱身上,他的脸隐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表情,可听他的声音,李舒觉得他还是笑着的。
还是那副假模假样。
回家路上,盯着车窗外漆黑的夜景,李舒又想到表哥包里的那张祝南的照片。
她想,祝南为什么是那副表情呢?是因为她发现表哥靠近她另有目的吗?
再见到祝南,是表哥死的那天。
尸体周围的血迹顺着下去流了很远,李舒不敢靠近,可偏偏目光又被一个人勾住,无法从她身上挪走。
祝南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在表哥的尸体面前。
李舒在她背后,看不见她的表情,于是在恐慌之外,李舒忍不住猜测祝南。
她是被吓住了吗?
她在想什么?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舒的直觉告诉她,祝南和表哥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在李舒结束联系叔叔的电话后,祝南已经消失了。
周围似乎没人察觉不久前有一个人站在这里盯着尸体看了很久。
她不知道事情起因经过到底是什么,可在她到表哥家里时,叔叔一家已经对表哥的死下了定论,他是自杀。
李舒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她突然很想找到表哥藏着的那张照片。于是在长辈们讨论着年轻人为什么这么没用动不动就寻死的时候,她偷偷进了表哥的房间。
很轻松就找到了,照片就放在抽屉里,李舒本想拿了照片就走,可放在照片下面的本子又吸引住了她,她翻了一页,像中邪了似的拿走了表哥的日记。
是的,那本本子是陆昱的日记。
她以为日记中会有真相,可是……日记中只记了一个人。
祝南。
祝南。
全是祝南。
不,不该这样叫,在表哥的日记里,他叫她阿南。
阿南……
好喜欢阿南……想永远和阿南在一起……
一页一页,有些话李舒都不敢细看,匆匆略过,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陆昱的日记里,字字句句全是对祝南的疯狂痴迷。
祝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祝南见面那天,明明是想知道真相的,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得到,临到散时,李舒还鬼使神差地把日记给了祝南。
冷静下来,李舒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不该把陆昱的日记给祝南。
那本日记里的痴狂她这个外人见了都无法忍受,让祝南这个当事人见到岂不是更受不了。
可是,交出去的日记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祝南告诉她:“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你没资格收回去。”
可这是表哥的日记,是她偷出来的,李舒试图解释,祝南还是平静地看着她:
“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