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凝结的冰晶在暮色中折射出破碎的虹光,波士顿第九场冬雪正簌簌落下。
庭院铁艺灯柱下堆积的雪丘已没过邮筒基座,远处唐人街的鞭炮声裹着硫磺气息穿透风雪,在温妤耳畔炸开细密的刺痛——这是她离乡后第九次在异国听见新春的喧闹。
"姐!今年咱们必须包饺子!"温澜抱着半袋面粉撞开厨房移门,发梢还沾着从阁楼翻找厨具时蹭的蛛网,"去年速冻饺子煮破三个,今年我要雪耻!"
温妤陷在羊绒沙发里,春晚重播的欢声像隔了层毛玻璃:"先把酵母和温水认清楚再说?上次某人把发酵面团当..."
"停停停!"少年耳尖泛起薄红,"这次绝对按教程来!"
手机屏保的日期突然刺痛眼角。温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锁屏照片——十岁那年与许家兄妹在四合院前的合影,男孩攥着她衣袖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猛地起身,羊毛毯滑落在地:"澜澜,我们回国。"
“什么?!”面粉袋砸在流理台上腾起白雾,温澜沾着面粉的脸从厨房探出,“你终于想通要摆脱那些吸血鬼甲方了?不对...”
他突然逼近,在姐姐颈侧嗅到若有似无的苦橙香,"这是许卿卿送你的圣诞礼物味道,你们最近联系了?"
温妤将弟弟的脸推离一臂距离:"光和影业想签驻场编舞师。"
"所以答应回国是为工作?"温澜挑眉,"那位据说在美院任教的天才画家..."
"温澜!"玻璃杯底与茶几碰撞出脆响,春晚小品夸张的笑声骤然刺耳。
少年识趣地后退两步,却瞥见姐姐无名指无意识转动着那枚戴了九年的银戒——那人送的,边缘已被摩挲得发亮。
他咽下追问,转而嬉笑:"那我得把游戏卡带全带上,省得回去无聊。"
十日后希思罗机场,温澜对着三个28寸行李箱愁眉苦脸:"姐你真狠心!"
"当初谁说的不后悔?"温妤将登机牌塞进他卫衣口袋,腕间红绳闪过细芒——与许卿卿视频时见过她哥腕上相似的结绳。
「青柑普洱毒唯:落地了。」
「香菜滚蛋:在B口!我偷了哥哥的迈巴赫来接你~」
「青柑普洱毒唯:别让他知道」
「香菜滚蛋:放心!他今天…不在家,我谨慎着呢(^з^)-☆」
"和谁聊这么投入?"温澜凑近时只捕捉到锁屏界面,"许卿卿来接机?她那个病秧子哥哥..." "温澜!"温妤罕见地厉声呵斥,行李箱滚轮在空桥划出尖锐声响。
少年怔住,记忆中姐姐上次失态还是九年前飞往波士顿的值机室,不知怎的摔了那块因电量耗尽而黑屏的手机。
接机口炸开一抹樱粉身影。"温温姐!"许卿卿乳燕投林般扑来,Chanel邂逅香水下藏着极淡的苦药香。温妤指尖微颤,这是许家老宅常年弥漫的气息。
"矮冬瓜开窍了?居然没迷路。"温澜拖着行李挪揄,成功点燃小炮仗:"总比某个把酵母当淀粉的厨房杀手强!"
“你!”少年耳尖充血,"至少我没把丙烯当眼线液!""那是我十五岁的黑历史!"
温妤无奈隔开剑拔弩张的两人,掌心触到卿卿单薄肩胛时蓦地心惊——比半年前视频里又瘦削许多。
许卿卿却顺势挽住她手臂撒娇:"温温姐住我公寓嘛,哥哥最近..."话音戛然而止。
"许教授怎么了?"温妤状似随意地问,指甲却陷进掌心。
许卿卿低头摆弄车钥匙,镶钻甲片在一片薄薄的金属四叶草钥匙扣上折射出冷光,下意识想起哥哥跟她说过永远不要告诉温温姐他生病的事,怕温妤知道了会害怕远离他便含糊的说:"老毛病了没事。"
迈巴赫驶过机场高速时,温妤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航站楼。
九年前那个晚上,她在这里删除了所有未读信息——包括失手删除的要回的十六岁少年连续十四条的蛋糕店定位。
她刚要回复手机蓦的黑屏,她再打开手机却显示着电量耗尽,崩溃就在一刹,她猛的将手机摔出去,触到柔软的地毯又被弹了回来。
泪水伴着值机室外的雨水被飞机起飞的嗡鸣声淹没。
如今锁屏照片里的男孩已成为J大最年轻的油画教授,而她的文档里静静躺着一本新收藏的书:《偏执型人格障碍诊疗手记》。
副驾上的温澜突然转头:"姐你手怎么在抖?"温妤将颤抖的指尖藏进大衣口袋回到:“没事。”便闭上了眼不在搭话。
许卿卿在前面开着车,状似无意的问道:“温温姐,我们去哪?”
“J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