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的指尖抚过手机屏幕，备忘录的荧光在她瞳孔里投下细碎的星子。

    中央空调出风口垂落的丝带突然剧烈晃动，许晟后退时撞到了衣帽架，金属挂钩刮擦声里混着他慌乱的呼吸。

    "画室订了和果子..."他低头去捡滚落的保温盒盖子，和掉落的樱花银勺，后颈绷带被汗水洇出淡红轮廓。

    "配送员说凤梨酥要等..."尾音突然哽在喉间，像是突然意识到说漏了什么。

    温妤看着那只勺子，勺柄的樱花浮雕被摩挲得发亮。

    十一年前许家老宅的春雨仿佛穿过时光落在手背，她记得少年许晟捧着凤梨酥铁盒，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樱花纹路上："等你下次生日，我们去隅田川看夜樱。"

    衣帽间的感应灯忽然熄灭。黑暗中，许晟的腕表发出幽蓝荧光，温妤看见他左手小指在痉挛——那是他发病的前兆。

    但下一秒灯光重新亮起时，他已经将颤抖的手藏进外套口袋，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

    "陈导在催分镜稿。"他将素描本塞给她，纸页间飘落干枯的蓝花楹，"你的动线图..."声音戛然而止，温妤发现他耳后新添了指甲抓痕，结痂处沾着金粉。

    走廊传来场务的脚步声，许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温妤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浸透绷带，却用堪称优雅的力度将她引到穿衣镜前："领口。"

    他示意她运动内衣的系带松了，转身时喉结滚动出克制的弧度。

    镜面映出他离开的背影，驼色毛衣下摆露出半截皮质腰封。

    温妤想起清晨收到的匿名快递，那本绝版《舞蹈解剖学》扉页上，有人用普鲁士蓝颜料写着：第47页第三行，你谢幕时的笑容。

    排练厅突然爆发的欢呼吞没了她的思绪。落地窗外，许卿卿正赤着脚跑过紫藤花架，拖地的薄纱长裙卷起的花瓣雨中，陈拾的导演椅扶手上放着两杯一模一样的冰美式。

    "卡！"场记板敲响的瞬间，许卿卿突然转头跑向陈拾。

    监视器屏幕映出少女带泪的笑靥："导演不是说要真情实感？"她指尖蘸着唇釉在陈拾领口画爱心。

    陈拾猛地扣住她的后颈，却将人按进自己外套里。

    温妤看见他手背爆出青筋，而许卿卿的发丝正勾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

    "温老师！"实习生举着平板冲过来，"许教授改的动线图..."

    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正在旋转，普鲁士蓝的颜料轨迹与她的编舞动作完美重合。

    温妤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随意的线条，实则是按她十岁时画的火柴人舞蹈日记重构的。

    茶水间飘来中药苦涩的香气。许晟站在咖啡机前，正将碾碎的药片混进方糖罐。

    温妤看着他被蒸汽熏红的眼尾，想起昨夜舞蹈室监控里那个彻夜临摹她舞姿的身影。

    "美院下周有现代艺术展。"他将拉花失败的咖啡倒进水槽，奶泡在杯壁留下月牙状残痕，"策展人想用你的编舞手稿做互动装置。"

    玻璃窗上的雨痕割裂他的倒影，温妤发现他在模仿她握杯的姿势。

    许卿卿的戏谑的笑声从走廊传来："导演要给我安排床戏吗～"少女戏服肩带滑落至肘间，锁骨处新鲜的红痕像未盖章的邮戳。

    陈拾黑着脸扯过外套罩住她，手中的通告单被攥成纸团。

    温妤的钢笔突然漏墨，蓝黑色液体在乐谱上漫成蝶翼形状。

    许晟下意识伸手去擦，袖扣刮破了纸面——那道裂痕正好贯穿她标注的"情感爆发点"。

    暮色浸透玻璃时，温妤在储物柜发现了新舞鞋。内衬用金线绣着"WY"，鞋垫下压着泛黄的东京旅游指南，某页角落用稚嫩笔迹画着两个牵手的火柴人。

    她抚过那些被摩挲起毛边的纸页，突然听见身后画室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调色盘摔碎在实木地板上，普鲁士蓝与胭脂红在许晟脚边汇成血泊。

    他跪坐在满室未完成的画作间，左手死死攥着胸口衣料。

    温妤看见那些画布上的自己都在微笑，而墙角堆着的药瓶标签显示，这些笑容被他分门别类标注着"47种情绪变奏"。

    "手机..."他喘息着指向工作台，充电线缠着的手机屏亮起备忘录："19:15提醒小鱼吃胃药"。

    温妤蹲下身时，闻到他外套内袋飘出的西柚香——正是她早晨擦手霜的味道。

    许卿卿的惊呼从走廊传来，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响。

    温妤转头看见少女赤着脚跑来，纱裙下摆沾着红酒渍，而陈拾的领带正缠在她脚踝。

    这个瞬间，许晟突然将额头抵上她肩窝，滚烫的呼吸渗进针织衫缝隙："让我当他的替身，好吗？"

    夜雨敲窗的节奏里，温妤听见自己心跳与他的颤栗共振。

    许晟的素描本摊开在膝头，最新那页画着她与陈拾讨论编舞的背影，却在她裙摆处晕开大团墨迹——像是要把旁人吞噬进黑暗的漩涡。"他？…"她刚开口就被手机铃声打断。

    陈拾在走廊怒吼："许卿卿你把我西装外套藏哪了？"

    少女甜腻的回应混着雨声传来："导演不是说戏服要腌入味嘛～"

    许晟突然起身拉开窗，他迎着潮湿的夜风展开双臂，绷带末端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你看，我现在能好好站着。"

    雨水顺着他颤抖的睫毛坠落，"所以能不能...让我呆在你身边？"

    温妤望着他浸透的衬衫下透出的彩色纹身，那条覆盖伤疤的小鱼正在雨水中游动。

    她想起清晨收到的匿名快递里，那双定制舞鞋的鞋盒衬纸上印着极小一行字：我准备了十五年，请允许我成为你的艺术品。

    远处传来许卿卿的惊叫，随即是陈拾的闷哼。

    温妤从满地狼藉中拾起那本《舞蹈解剖学》，第47页夹着的书签竟是许晟少年时的照片——他站在空荡的蛋糕店里，面前摆着两个融化的小熊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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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拍摄场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带她来到那个蛋糕店，暴雨中的蛋糕店橱窗前，许晟定制的人形立牌正在雨中微笑。

    电子屏循环播放着迟到十年的邀请："小妤，今天能一起来做蛋糕吗？"

    温妤握紧樱花银勺，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男人。

    他的疼痛与爱意都沉默而盛大，像深海里独自发光的鮟鱇鱼，用十五年光阴织就温柔的陷阱，等待某个心照不宣的坠落。

    许晟的备忘录再次亮起，最新记录显示："23:17，她睫毛颤动频率比昨日增加3次/分钟，推测是困倦的表现（需调整咖啡因摄入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