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四年的春天,本应是万物复苏、满盈希望的时节,然而此刻,漫天飞扬的杨花恰似纸钱飘舞,为大隋王朝的覆灭哀鸣奏响。往昔被视作祥瑞之物的琼花,于宫墙之内孤寂地绽放,可再也无人有闲情雅致去赏其娇艳,如今它更似夺命的无常。
皇宫的高墙之下,银甲士卒们宛如一列列静默的塑像。他们的盔甲之上满是战斗留存的痕迹,有刀剑劈砍的缺口,亦有敌人鲜血沾染的斑斑点点。这些士卒们的面庞被战火熏得漆黑,嘴唇干裂起皮,可他们的眼神却似熊熊燃烧的火炬。尽管他们深知,大隋的气数就仿若那即将燃尽的残烛,但是心中的忠诚与信念,使他们成为这摇摇欲坠的王朝最后的捍卫者。
“瞧啊,那些反王如同饿狼一般,正等着啃食大隋的最后一丝血肉。”一位年轻的士卒恨恨地说道。
“哼,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他们得逞。”身旁的老兵紧紧攥住手中的长枪,决然地回应。
宇文成都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士卒们身旁走过,他身上的金甲于阳光之下闪耀着最后的余晖。他望着这些忠诚的士卒,心中盈满敬意与愧疚。他明白,自己即将踏入的皇宫,或许已然是一片绝望的泥沼,可他却不得不去面对。
步入皇宫,但见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大臣们都低垂着脑袋,宛如一群已被判处死刑的囚徒。而在大殿之上,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被一条白绫悬于房梁之上。宇文化及站在一旁,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既有得逞后的得意,又夹杂着对未来的隐忧。此刻,象征着天下权力的玉玺已然到手,只是不知道他那个力求忠孝两全的儿子能否幡然悔悟。
此时,原本想要请命反击的将军隔着大殿的门望着已然逝去的帝王,一向流血不流泪的他再也抑制不住眼角的湿润,一滴泪随着眼睑的闭合悄然滑落。宇文成都心中五味杂陈,自幼便深植于心的忠孝思想使他难以面对眼前的这一幕,隔着大殿的门远远望着自己的君主,他想要走到父亲面前质问:“父亲,大隋待您不薄,您为何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然而,心中却只感到一阵无力,问不出口,也不愿再问,忠不忠之君,孝不孝之臣,自己自始至终都像个笑话。
“臣宇文成都,拜别吾皇。”他无声地告别,朝着大殿跪拜下去。
宇文化及大步跨出门来,看到还傻傻跪在地上的儿子,顿时脸色一黑,冷笑一声道:“你还跪着做什么?你看看如今的天下,大隋已经是强弩之末,还不赶紧随为父去取得玉玺,与为父共创大业。”
宇文成都眼中满是悲凉,声音悲痛得如同泣血:“儿身为大隋臣子,自当为我大隋鞠躬尽瘁。”
闻听此言,宇文化及愤怒地一挥衣袖,转身便走。一个儿子与整个天下相较,显然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天下更为重要。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终也随着宇文化及一同离去。偌大的皇宫顷刻间好似只剩下那位跪在地上的将军。宇文成都缓缓起身,眼神中透着决然。他心里明白,等待自己的,无非是战死沙场这一结局。生死相随君主,善始善终。
当他踏出皇宫大门时,三十八路反王的军队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宇文成都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金镗,大声喝道:“将士们,今日咱们便与这些反贼决一死战,为大隋而战!”
士兵们齐声呐喊:“为大隋而战!”
战斗即刻爆发,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宇文成都宛如一头冲进羊群的猛虎,金镗挥过之处,鲜血四溅。然而反王们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一波又一波地不断涌来……
宇文化及带着众人径直冲进萧美娘的寝宫,彼时萧美娘正和李密准备逃走。见到宇文化及,萧美娘知道唯有玉玺能够换得一命,便果断交出玉玺以求生机。一番搜寻掠夺之后,终于找到了传国玉玺。可未曾料到,就在他们即将出门的时候,窦建德突然出现偷袭。只见窦建德手握利刃,猛然刺向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躲避不及,那利刃一下子刺入身体,他随之倒在血泊之中。临死之时,仿佛一生的经历都在眼前浮现,魂魄飘飘悠悠地脱离肉身,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权利如何,天下如何不过是竹篮打水。
??
宇文化及只觉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力量强行拉扯移动,一路上穿过无数散发着令人作呕恶臭的战场,最终在一处看起来没那么凄惨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往下看去,下方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可眼前却像是被一层雾气所笼罩,虚实难辨。只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挥舞着兵器,奋力格挡着对方抡过来的大锤。那名将军好似不要命一般地朝着敌人扑了上去。两人的兵器碰撞在一起,顿时溅起一片火星。那个人的身影越看越觉得熟悉,可宇文化及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只见他极为巧妙地避开了对方好几次攻击,而后瞅准时机,反手一镗,重重地击中了对方的肩膀。那名大将惨叫一声,向后退了下去。
可是,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那人的体力开始逐渐消耗殆尽。他身边的士兵数量也越来越少,他们被反王们的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包围。这时,有一名小将手持双锤,猛然朝着他攻了过去。刹那间,天空乌云密布,紧接着一声惊雷劈下,那个熟悉的人竟活生生地被撕裂成了两节。在残存的意识里,他抬头望着天空,心中想必充满了不甘,手掌聚拢抓起一把黄土。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大隋的辉煌景象,那些美好的时光也一一闪过。然而转瞬之间,他又变得释然起来,手指缓缓松开,手中的黄沙随着他的生命一同消逝。他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悲壮,仿若大隋王朝最后的一抹余晖。
就在这一瞬间,那一抹余晖像是拨开了重重迷雾,宇文化及这才看清,躺在地上被分成两截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那个自幼就被自己苛责鞭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