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寻安盯着远处,那里有一座特殊的建筑,似庙非庙似馆非馆,距离延龄阁不远,却显得格外孤单落寞,附近的热闹喧嚣,人声鼎沸与那里仿佛没有关系,不仅如此,那个地方明显不是新建的,只是外部做了简单的修葺,直觉告诉他,里面一定藏有秘密。
秦寻安离开人群,向那个建筑走近,逐渐看清了它的全貌,撑拱上画着以水扑火的图案,按照惯例来说,这个部分的图案十分丰富,山禽走兽,花鸟鱼虫,甚至宗教图腾都可以,可是为什么会雕刻这个东西呢?看其精细程度,定是请了能工巧匠来做这件事,牌匾上赫然写着--往宁馆。呵,往宁馆,让什么事往,让什么人宁?那个姓胡的在安家老宅上留这样一个建筑,取这样一个名字到底是什么用意?周围都是新修的,偏偏这个是旧的,到底是为什么?
等不及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他脚步加快向门口走去,门没锁,他环视了四周,人们都向延龄阁聚拢,没人关注这里,很好,他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太激动了,足足冷静了一刻钟才敢推开门。
即使这样,他进去的时候还是深吸了好几口气。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环视着四周,斑驳的墙壁还挂着霉斑,四周门窗紧闭,木门木窗都已经有了开裂的痕迹,比昨晚住的房子还破旧好几倍,连个蚂蚁飞虫都没有,除了建筑两侧的水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不对!有声音!秦寻安屏住呼吸立住脚步竖起了耳朵,有人在哭!哭声隐忍,若有似无,细听下又安静了,他轻轻的向里面那间屋子走去,那扇门紧紧关着,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扇门,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吱呀。”门开了。
“是谁?!”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厉声喝道。
秦寻安看向那人,一身黑衣,蒙着面,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他刚哭过,眼睛红红的,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又被吓了一跳,手里还拿着什么物件,此刻全身戒备的看着秦寻安。
这个屋子和外间截然不同,四周画满了牛鬼蛇神,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偏偏屋子中间还站着一个全身黑衣,不露真容的神秘人。落日余晖透过窗户照在他的后背上,像是罗刹殿里站着的夺命的死神。
“你是谁?你和~”秦寻安话还没说完,对方便把手里的物什向他掷了出来,速度极快,又使了全力,秦寻安倏地向旁边闪去,东西没有打到他,打碎了他身边的窗户,砰的一声落入水中,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正欲疾步向他走来。“是谁在那边?!”外面有人听到动静,向着这边跑过来。
黑衣人听到动静,身手敏捷的向身后的窗户跳去,秦寻安瞅准机会,手腕一抖,一把特制的小银刀向对方飞去,在对方开窗之际刺中对方的后背,黑衣人来不及反应,落入水中。秦寻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疾手快地也攀上窗户跳了下去。妈的,自己从小在奉元长大,凫水是后学的,猛然落入水中还呛了好几口水,他扭头向黑衣人落水的方向找去,对方像个水草一样,已经没了踪影,银刀很小,看来并没有对他造成很大影响。
秦寻安无心恋战,赶紧向远处游去,幸而追过来的人没有打算追究到底,看见他们跳水逃走也就放弃了,想是过来这边赴宴的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秦寻安趁着夜色渐深,找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地方上了岸,此时的水还有凉意,冻得他打了几个哆嗦,也无心听新荷公子弹琴直接回了住处。
等一切安排妥当,影月带着药材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临泽城特色糕点。因为担心自家二爷,还想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延龄阁接人,没想到二爷已经回来了,正垂头丧气的在院子了揪树叶子玩。
“呦,二爷,怎么皱着眉,这新荷公子的琴这么难听啊?把我们家二爷都听蔫了。”
“根本就没听成,还是走了水路回来的。”秦寻安把在延龄阁遇到的事情和影月说了一遍,影月听得后怕,越发觉得临泽水深,以后轻易不能离开主子身边。
“二爷,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人,打扮的那么奇怪。”
“如果他有什么不正常的目的,出现在那里就不奇怪了,我怀疑他在做什么法事。”
“在安家旧宅,画满了宗教图案的墙壁,手持奇怪物件身着黑衣,很像某种奇妙的宗教仪式。”
“那个地方现在归了胡家,胡老爷做贼心虚,为求心安肯定会在死人身上下点功夫。请个和尚道士什么的也是合理之事。”
“他做法事就算了,超度别人他怎么还会哭呢?这是哪个宗教的仪式?”
“这谁知道?肯定是什么歪门邪道的,名门正派不接这么缺德的活。”秦寻安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越想越乱,“要是当时能抓住他就好了。”
秦寻安脑子和浆糊一样,既想搞清楚今天发生的事,又懊悔让那个黑衣人跑了,又恨又悔,刚又泡了水着了凉,整个脑子像是要爆炸一样的难受,所以他选择了安慰自己,“跑吧跑吧,反正这两年在自己手上跑走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跑吧跑吧,跑了继续作恶去吧。反正中了我的雪银刀也得难受两天呢。”
“对了,我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
影月拿出草药:“药已经买回来了,不过那个叫胡忠的大夫没有见到,说是出诊了。”
“这也无妨,日后还有机会。”秦寻安接过药打开,药材用的不错,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不存在以次充好的情况,秦寻安伸手捏起药材研究一下,方子也没有问题,“看这个药方,你是不是拿了伤寒的药方?”
“是,我想着少爷只想看看药材,就买了比较常见的,少爷不愧用药的高手。”影月笑着回他:“不过少爷你猜胡忠大夫去哪里出诊了?”
“这也要夸两句。”秦寻安有些哭笑不得:“去了哪里?还能出了临泽不成。”
“去了胡府。”影月说的煞有介事。
“去了胡府有什么奇怪的。”秦寻安兴趣缺缺地说:“他就是再做恶多端,该生病也要生病。”
“不是胡老爷,是府里的二公子,好像叫胡华,说到这里,您就不好奇为什么那个大夫也姓胡?”
秦寻安懒得理他,朝着他挑了挑眉毛,你有话赶紧说。
“好像是胡忠大夫自幼丧父,胡老爷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他又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便招进了永康堂跟着老大夫学医问药,直至如今可以独当一面,便留在永康堂坐诊。”
“自幼丧父?”这四个字就像触碰到了秦寻安的神经,终于提起了兴趣:“有打听到是几岁吗?”
“唉,他不是小少爷。”影月无奈了,少爷都快有心魔了,“胡大夫已经二十出头了,先不说年龄对不上,他还有母亲呢。”
秦寻安更蔫了,连树叶子也不揪了,“你去把刚买的药熬了吧,我一会儿喝,正好今日在水里着了凉。”
“行,我这就去。”影月接过药向厨房走去,看来这买的药不用浪费了,“我买了些当地有名的小吃,你先吃些吧。”
秦寻安想着刚刚影月说过的话,在这里还要住上些时日,本想像之前去过的地方,先用自己所学开个铺子,看来现下行不通。永康堂在当地颇有名气,胡老爷德高望重,当地人都很信服他,如今又有胡忠这样的大夫坐诊,用药保守稳健,药材颜色好味道浓,有这样的铺子在,人们又怎么会光顾一个外来人新开的铺子,且不说一个新开的药铺能否有机会分一杯羹,就是勉强存活也未可知。
他没想到姓胡的在临泽如此得人心,听父亲所言叔父和胡岳满是自幼长大的好友,今日在延龄阁听当地人讲确实如此,在叔父一家死后,胡岳满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叔父一家的家产占为己有,并在此做了改建。但这样的关系,十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能将叔父一家活活烧死?更值得怀疑的是,这样一家特殊的青楼和普通的药铺,凭什么就能让他坐上临泽首富的位置?若胡岳满身份真的这样简单,父亲为何不直接为叔父报仇,更是特别交代让兄长和自己也不要想着报仇,最好不要来临泽,更不要表明自己和安家一家的关系。还有今日在往宁馆见到的人,衣着如此奇怪,见到陌生人为何仓促逃走?秦寻安脑子从未如此浆糊过,想来在水里泡的太过着了风寒,这药果真不能随便买,买了早晚得自己喝掉,幸好买的不是毒药。
等找到了安弟弟,一定要告诉他,他有一个多么好的哥哥,然后把他按在铺子里卖药,十二个时辰都得在柜台前,挣的钱都交给自己,让他打一辈子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