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院方有在周围找过吗。”

    “都找过了，但病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没有一个监控拍到他的去向。”电话那头，许护士焦急道，“华医生，您是他的负责医生，您看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这个病人竟然也会想着逃跑……华之雨沉思着。这个双目失明的病人在她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就住在这个医院了，这么多年从未反抗过任何治疗，选择今天逃跑，是由于什么契机呢。

    “先想办法联系家属，然后报警。”

    “啊……这样真的好吗？”电话另一头的许护士已经可以想象医院之后的公关和医患双重危机。

    “病人评级十分危险，必须尽快控制其行踪。我现在过来。”华之雨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将薯片袋往沙发上一放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便准备出门前往医院。屋外早已夜色阑珊，明明不是朔月，天空中却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丝星辉。想起傍晚看的天气预报，华之雨折返回门口，带上了挂在墙上的黑色长柄伞。

    “电视机帮你关了哦，浪费电可不是好习惯。”正准备再次打开楼道灯，一阵凉风吹过，男人的气声在华之雨的耳后响起。是下班时提醒她变灯的那个人，虽然这个声音并不十分清晰，但直觉使华之雨这么判断着。尚且不清楚对方底细，华之雨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开关前干站着。

    “还有，钥匙也不要这么随便地放在脚垫下面，很危险哦。”华之雨感觉自己的手指上被套了一个金属圆环。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或许已经离开了。过了许久，华之雨打开了咫尺之遥的楼道灯。手指上套着的是自己家门的钥匙，而身后的楼道空无一物。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及多想，华之雨向着医院冲去。

    “华医生，您终于到了！”许护士在电梯口踱来踱去，看到华之雨连忙迎上去，“家属联系不上，警察已经在路上了，会先来医院询问相关情况。”

    “联系不上。”华之雨陈述地问道，一边迅速向高危病房走去。

    “是的……当初入院时家属留的号码是空号。两个家属都是这样。”高了华之雨半个头的许护士堪堪赶上她的脚步。

    一个或许是巧合，但两个都这样也许就是蓄意，又或是意外了。华之雨回忆起那个病人刚来医院的场景，他是因为故意伤人被警察带来的，华之雨的导师收治了他，随后一对中年夫妻焦急地来到医院，在住院单上签了字。

    病人一直神色自然，头脑清醒，反而是那对夫妻显示出的不太像担忧，而是疑惑与胆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是夫妻文化水平低，不明白儿子所作所为的缘故，包括仍是实习生的华之雨。然而现在想来，那对夫妻至今从未来看过病人一次，除却他们，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过病人。

    病人是一早就被计划好抛弃了吗。但如果是这样，那对夫妻的脸上应该是心虚，厌恶，或是松一口气的神色才对。

    看到空无一人的病房，华之雨将思绪收回。病人是晚上许护士送药时发现不见的，其余时间没有人会出入高危病房区，所以病人逃离时间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范围。单人间的VIP病房一如之前一样整洁，多数病人在吃药后会感到身体不适而将床铺弄乱，而这个病人似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是他的忍耐能力更强，还是他根本没把药吃下去？

    华之雨将病房观察了一遍，问道：“你们确定病人真的逃脱，而不是躲起来骗过你们。”

    “是的……监控拍到了他出门的画面。病人趁上次借手机偷走了一把我口袋里的钥匙，然后在晚饭时间装作探病家属从正门走了。”许护士带着哭腔道，“都是我不好，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了错……。”

    这就是契机吗，病人一直想着逃离，而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罢了。这个医院里的人谁不想逃离呢，许多明明没病的人被家人拐骗进来，受着生不如死的治疗。华之雨暗暗感叹了一番。

    警察这时正好来了，华之雨坐下来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

    “所以，家属疑似将病人抛弃，而病人躁郁症发作，趁护士工作偷了钥匙并逃离了医院。”一个小时过去，警察对案件进行了初步判断。效率真低，华之雨想起沙发上没有封口的薯片，暗自想道。

    “我姓于，有什么新线索可以打我私人电话。”一脸正义的警官终于合上笔，站起身，递过自己的名片。华之雨也站起身，接过名片，点头致意。“谢谢您，麻烦了！”许护士努力微笑着鞠躬道。

    送走于警官，华之雨将名片用手机拍下后交给许护士，拿起伞准备回家。

    “华医生，您……您也要走吗？”

    “嗯。”走到门口，华之雨突然回头，“今天的事让值班的同事都不要外传。”

    “哦……是！”

    果不其然，后半夜下起了大雨。华之雨收下滴水不断的伞，正要从脚垫下摸钥匙，突然想起那个男人的事。

    我也没几个钱，他图什么呢。华之雨思索着打开房门。

    空荡的屋子只有客厅开着一展小灯，其余房间门都被紧紧关上，当然里面也没有第二个人。华之雨粗略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贵重财务被盗。

    沙发上的薯片袋被人用夹子夹了起来，放在了茶几上，原本放不下一杯水的茶几也被略整理过，一封信被压在了电视机遥控器的下面。

    “信纸，是刚刚那个病人的病例副本……”华之雨打开信封，首先看到被折在外面的信纸背面，这信纸明显是从她的文件堆里抽的。“还好是副本，明天再去打印一份吧。”她只是略微停顿了片刻，然后展开了信纸，里面是漂亮的繁体字的行书。

    “致華小姐：

    你的房間還是這麼淩亂呢，時間不多，幫你稍微整理了一下客廳。

    也許你已忘記它的意義，但我想，還是應該把這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告訴你哦

    ——一切，就要結束了。

    赤風”

    就这么几句话。华之雨凝视着这张大半空白的纸，思索着这段话的意义。

    “忘记”，华之雨从小便没碰到过什么重要的大事，也不记得忘记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那句，“一切，就要结束了”又意味着什么呢。

    “赤风”，这个明显不像是真名的名字，它的主人又是谁呢。

    自己写出谜语一般的文字，就别妄想能传达到自己的信息了吧。凝视信纸许久，华之雨将它扔在一边。窗外的雨声有节奏地滴滴答答，将她催眠在沙发上。

    清晨的阳光尚未布满整个天空，电话冷不丁地响了。华之雨从沙发上爬起，伸手拿起手机。

    “才睡了四个多小时。”她飞速计算了一下，同时接起电话。

    “小华，麻烦你去趟人民医院，就在你家旁边吧，快快快，我待会儿把具体楼层和房号发给你！”电话那头的人十分焦急。

    “好的导师，方便告知是什么事吗。”华之雨夹着手机准备换衣服。

    “你旁边新来的那个小护士，姓许的，你知道的吧……”华之雨的导师在电话那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