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屋?”云及暄低声重复道,面色带有一瞬迟疑,但又很快恢复如初。“哇,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对方并未理会他,而是朝教室走去。
云及暄眼角一抽,尴尬地在上课铃响起时跑回自己班教室。
时屋刚踏进教室门口,便撞上一道炽热的目光。祁绛眉头微蹙,一脸不善,目不转睛地盯着缓缓走近的时屋。
这目光像是想把时屋吃掉一样,充满侵略意味。
不过时屋丝毫不在意祁绛的脸色,他若无其事地回座翻书,专心学习。
微风习习,沿海清新的空气被风牵着带至校园,湿润了人们的心脾。暖阳透窗而入,暖意浸人心骨。
时屋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身子渐软,心渐安。他感受到血液在身内平缓流过,心跳咚咚有力。
没有旁人的干扰,时屋全心投入书本,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逝去。
下课铃一响,祁绛就火速起身来到时屋面前。
“喂,给我出来。”他的语气十分不耐烦,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把拳头放在时屋太阳穴旁。
其他人早已习惯祁绛每天都会来找时屋茬的行为,没有人敢帮助受害者反抗祁绛。但是,时屋右边可坐着一位新来的同学。
杜俞溪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姑娘,她刚侧身准备找新同学交流交流,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并且她听见对方极其不善的语言。
杜俞溪直接跳起身,高马尾在她大幅度的动作下也跳跃起来。
“喂喂喂,想干嘛?”她一把抓住祁绛右侧手臂,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
时屋丝毫不慌地坐在椅子上,和气势凌人俯视自己的祁绛对视。二人的目光焦灼,仿佛有火花渐现。
祁绛面无表情地甩开杜俞溪的手,头也不回地呵斥了一声。
少女并没有被这声呵斥威慑到,反而行为更加坚定。她用力推开祁绛,拉起时屋放在桌上的手便把人拽出门外,跑到走廊上。杜俞溪打赌祁绛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追上来直接开打,于是专门挑了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
等二人脚步停下,杜俞溪微微喘气,回头看向时屋,倏然一笑。
“刚刚那人谁啊?怎么一下课就堵你啊?”杜俞溪很快平复呼吸,站直微抬头看着时屋清澈的眼珠。
“哎,这不是时屋兄台吗?”二人身旁的教室走出一位同样阳光灿烂的男孩,他一眼就瞧见上节课间碰到的隔壁班同学,以及对方身前的高马尾女孩。
“嗨,同学。”云及暄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两人面前。他自然地伸出右手,握住杜俞溪的手轻微摇晃。
“你是时屋的同学吗?”他歪头好奇地打量女孩。
杜俞溪也很热情地回应这位头发雪白的男孩:“哈喽呀,我叫杜俞溪,高一一班的。”
云及暄微微颔首:“我是云及暄,如你所见,二班的。”他低头时发丝透着蓝色的光泽,时白时蓝的短发令杜俞溪看迷了眼。
云及暄手托下巴,开口询问道:“你们二位来我们班走廊,是有什么问题吗?”
杜俞溪将视线从白发少年移走,挪到垂头的时屋身上。“啊,没有没有。刚刚就是有人想找时屋麻烦,我带他出来吹吹风。”
“找麻烦?这个学校……还有欺凌现象?”云及暄略显惊讶。
杜俞溪察觉到对方话语中透露的对学校的不熟,猜测道:“你是转学生吗?”
“是的,今天刚来,从……”云及暄突然闭嘴,没有继续开口。
“我也是!我今天也是刚从其他县城转过来的!好巧啊!”杜俞溪没有在意云及暄未说完的话,反而觉得自己找到一个转校的同伴,很开心。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把沉默许久的时屋晾在一边。
直至上课铃响起,这二位知音才恋恋不舍地分别回班。
时屋像透明人一样跟在杜俞溪身后回班。这次依然有那道充满怒意的目光投来,是被“打断施法”的祁绛。
看着祁绛吃瘪的模样,时屋嘴角不禁微扬。
又一节课间,时屋想再次溜掉,可惜这次并不如他所愿。
他被祁绛押着来到一间杂物间,又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额头磕到一处桌角,破了皮。
时屋在狭窄的空间内艰难翻身,眼睁睁看着祁绛用脚踩在他的胸口处,呼吸变得困难。
“没想到啊,时同学竟然如此受欢迎。”祁绛的脚愈发用力,他看着时屋的脸逐渐通红,眼底尽显邪魅。
时屋没有求饶,他蹙紧眉头,尽力在别人脚下大口呼吸,获得氧气。不一会儿,在他快受不了的时候,祁绛挪开脚,踢了一脚旁边的废品。时屋猛咳几声,胸口大幅度起伏。
他隐约听到杂物间外有人在叫喊,便趁祁绛分心时坐起身。
“操。”祁绛爆了句粗口后匆匆离开,丢下时屋一人。
“时屋!”
在云及暄拉着杜俞溪飞奔到杂物间门口之时,看到的便是时屋红着脸扶着废弃桌椅深呼吸的景象。
杜俞溪赶忙上前搀扶时屋:“没事吧?”
二人扫视时屋全身,蓝白色校服因长期没有清洗变得灰暗脏乱,但云及暄还是敏锐地发现他胸口处的褶皱和新加的脚印。
他上前帮忙整理时屋凌乱的黑发,用手轻轻拍打衣服抖去灰尘。
“是上节课间找你茬的那个男同学吗?”杜俞溪眼中流露怜惜之意,蛮是心疼地看着时屋狼狈的模样。
“下次不要再让别人欺负你了,你要反抗啊!”她见时屋沉默不语,便开口教育起来。
云及暄看着时屋落寞的样子,内心产生共鸣,有些酸涩。他一句话没说,只是伸手轻轻抚摸时屋的肩膀,凑上前安抚男孩的情绪。
“没事的。”云及暄在时屋耳旁轻声说道。
这件事过后,每节课间时屋的时间都被杜俞溪和云及暄霸占,二人如同双簧一般在时屋面前讲述反击的重要性,试图唤起时屋的斗争之心。
时屋在二位形似父母的朋友的教导下,成功地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招式。
放学时分,两男一女一同走在沿海小路上。
“这几天放学我们仨就走一起吧!免得那个神经病又来欺负小时时。”杜俞溪在校门口堵住云及暄和时屋,强行组了一个放学小队。
“小时时”和“小云云”是她给这二位180大高个起的爱称,以凸显三人亲近的关系。
浪潮褪去,静谧悠扬,海风轻吹,轻柔飘扬。夕阳西下,红霞落满海面,蓝色被红覆盖,只在粼粼水光下展露风采。
三个高中生的影子被斜阳拉得细长,但不妨它们透露青春的气息。
“啊,荫海县的夜景还挺好看。”杜俞溪眺望绚烂多彩的海面,不禁感慨。“哎,各位,你们老家在哪啊?”
“荫海。”时屋高冷地从嘴里抠出两个字。
“我也是荫海本地的呢!”云及暄微笑着答道。
“哇,那你们对这一定很熟吧!我老家是吉旭县的。”
云及暄摇头:“我刚从外地回来,好几年没来过荫海了,没有那么熟啦。”
他抬头看向比自己略高半个头不到的时屋,问道:“你呢?”
“没去过外地。”时屋又蹦出了五个字。
杜俞溪数着时屋说出的话的字数,啧啧称奇:“我滴妈呀,小时时你今天就说了二十个字不到,这是有多高冷啊?还是说你是得了什么病?”
其实说了四十多个字。时屋在内心反驳。
“噗哈哈哈。”云及暄在一旁大笑,“时屋太高冷了吧!哈哈哈哈哈。哎哟喂。”
在二人的笑声中,时屋依旧没有回应,而是用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几人在欢声笑语中告别散去,最终时屋孤身一人来到海边。
他的眼神不再只有对世间的失望与摒弃,新的太阳在他心中冉冉升起。
一滴泪,陷入沙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