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桑姮都被烦心事所扰,这件事情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
回家的马车上。
桑姮趴在桑嫣身上,‘哭诉’着悲惨的小灶生活。
桑嫣一副自己也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盈盈的听着。
“对了,阿姊,忍冬怎么样?”桑姮随口一问。
桑嫣道:“听说是得了风寒,在家养几日。”
方家刚寻回亲女,仔细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那等忍冬好了,请她来家中玩。”桑姮猫一样蹭着桑姮。
五日之后,正巧皇后娘娘准了她们一日的假。
桑姮和桑嫣商量着要不要去看忍冬。
公孙丘过身,公孙泉丁忧三年,正好忙私塾的事情,又怕裴修霁和桑淮归接手私塾,也要丁忧,于是便让桑嫣和裴云婕先当着女夫子。
正巧桑嫣和裴云婕想趁着这个空闲去给私塾置办一些东西。
“那我先去瞧一瞧忍冬。”桑姮带着何行出门说:“下午若是有空就去找阿姊。”
她这几日心里烦躁的很,又有些心神不宁,以往忍冬在的时候总会给她熬安神汤,美美的睡上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桑姮和何行带着东西到方家门口的时候,被家将拦住。
她并没有拜帖,便对家将格外温柔道:“劳烦通传一声,汝平伯府三女君前来。”
家将还么来得及通传,只见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步履匆匆的赶来,将二人请进了前厅。
仆人奉了茶,桑姮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有人来送客了。
来者年纪同她母亲相仿,笑意盈盈的,桑姮只觉得笑里藏刀:“见过女君。”说着又皱起眉,一副担忧的模样:“真是不巧,我家女君尚在病中,怕女君过了病气,恕不能相见了。”
桑姮便示意何行将东西递过去,老妇人正要去接。
桑姮一直皱着的眉倏然松开,及时出声:“等等。”
“嬷嬷是姨娘房里的人吧?”
怪不得她觉得有些眼熟。
老妇人一时有些心虚,低着头,四下乱看。
“嬷嬷,只管带我去见你们家女君,隔着门窗,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看这妇人贼眉鼠眼的模样,怕是跟姨娘一样没安好心,她要见的是嫡女正妻,方家是没人了吗?派个姨母下面的嬷嬷来打发她。
今日面上应承着,晚上夜探方府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实在担心忍冬。
乖顺的跟兔子一样的人,掉进了这样的一个窟窿里,要如何生活?
老妇人不再说话。
桑姮厌恶的撇了她一眼,沉声道:“何行。”
何行听令上前,老妇人想要上前拦,却被桑姮一把扯住,眼神中充满震慑,手上愈发用力,老夫人表情逐渐扭曲起来,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何行随手抓住一个侍女,打听着,而后探身朝着下一秒就要动起手来的主子,道了一声。
桑姮朝着老妇人微微一笑:“失礼了。”
闪身而去。
老妇人捏着汗,如见瘟神一般,飞一样的离开。
何行引着桑姮在方府走着,却见那老妇人搬来了救兵,陈姨娘身后跟着数十人随从,犹如带毒的毒蛇一般,笑意盈盈,诱其放下戒备:“女君是来找蓝玉的吧?不妨先去前厅喝茶,我这就派人去请。”
桑姮生怕被她咬一口,忙道:“不劳姨娘费心,就跟蓝玉说两句话,姨娘贵人事忙,这些小事,就不劳烦了。”
一个姨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桑姮越想越心惊,今日,忍冬她必要见到,若是一场误会就叫穆文君亲自上门道歉,若是忍冬有个三长两短,她绝不善罢甘休。
桑姮欲往前走,陈姨娘就带人拦一步。
她见状轻咳一声,当即挽上了陈姨娘的胳膊,同刚才判若两人:“姨娘说的是。”说着就要往回走。
陈姨娘一时弄不清这小妮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嘿嘿的打着哈哈。
正当二人打着哈哈回到前厅时;
方家后院起火了。
陈姨娘比桑姮更快一步起身,神色惊慌。
吵嚷打杂声越来越响,脚步匆匆,好似有人朝这边跑来,还不止一个。
桑姮忙起身惊讶:“姨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起身往屋外望去。
陈姨娘伸手去拉她:“没什么,没什么....”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何行面色潮红,急匆匆跑来,她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后面跟着一堆嬷嬷侍女:“女君。”
见状,桑姮心道不好。
面色铁青,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将陈姨娘抛在身后。
陈姨娘一行人忙上去拦。
何行扯着桑姮一边跑一边说:“她们把忍冬软禁了。”
桑姮放心了大半,还好只是软禁:
“在哪里,带我去。”
可要是单纯的软禁,何行不会如此慌张。
见到眼前场景时,桑姮恨不得将方府里所有人撕碎了给忍冬解气。
屋子狭小逼仄,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一个荒废的杂货屋。
里面一张小床,还有一张更小的床,可以自由摆放。
屋子里的东西并不齐全,却都被忍冬擦得干干净净。
小床上躺着柳素,病弱残躯,忍冬还在端着碗喂她喝药,看清跪在地上侍母的人。
桑姮还未说话,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咬着牙,拧着眉,轻声唤:“忍冬....”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人影。
被叫名字的那人,也不转身,身子一怔:“女君..认错人了...”
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人掰了过来,避无可避。
桑姮阖眼,扯起地上的忍冬就要走。
侍玉趴在地上,死死的抓着桑姮的脚,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声泪俱下:“她们说大夫人的疫病还没好,会传染,就让大夫人搬来这里,我们女君爱母心切,主动....主动前来...就被她们一起关了起来!”
“桑三女君啊....”
“求女君,救救我们女君吧!”
“救救女君吧....”
侍玉胡乱说着,陈姨娘带人也赶到了,嬷嬷上前来扯侍玉:“女君别信,这婢子胡乱攀咬.....”
说着众人就要上前。
“我看谁敢动!”
桑姮铁青着脸,仔细地瞧着这里每一个人的脸,犹如护崽心切的母虎,阴晴不定。
她是真的杀过人。
一旦触及底线发怒,万军阵前杀过的狠戾,混着战场上的血腥味一同席卷而来。
她好像一同幼狼,静待下一秒,只需一霎,便可划破她们的脖颈。
她终于明白了,父母上阵时的心境。
何行将随身携带的武器放在了门房处,手里拿着一支防身的木棍。
横在身前。
有木棍总比没有好。
桑姮沉声看向侍玉:“起来吧,你还有力气没有?”
侍玉不明所以,但是只要能救夫人和女君,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
侍玉坚定的点了点头。
桑姮扯下了何行的腰牌:“桑府,你应该认得,若是找不到我母亲,就去公孙先生的私塾找我阿姊。”
说完,侍玉胡乱摸了摸脸。
何行和她们对峙着。
“你们拦她也没用。”桑姮故作轻松的蹲在了忍冬旁边:“只是早晚的问题。”
“若是方便,我就在贵府用个午膳了。”桑姮挑衅道。
她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忍冬身上的衣服还是她前几日穿的那套。
“忍冬,我陪你一起。”桑姮柔声:“你看,”她吸了吸鼻子:“何行也在。”
倔强温顺的白兔,终究放肆大哭了起来。
嚎啕不已。
哭着哭着,昏了过去。
倒在了桑姮怀里,弱柳扶风,感觉不到重量。
细细看去,才发现,忍冬身上,伤痕累累。
青素色衣衫外渗着丝丝血迹。
这怎么忍?
这完全忍不了!
桑姮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手搂着忍冬,一手捏着眉头。
微微沉声:“何行,去请医官。”
话音未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必了。”
陈姨娘见事情败漏,纸包不住火,忙叫人请了方家家主过来。
“我家的事情,就不劳桑女君帮忙了。”
桑姮冷冷的看向他:“天子脚下,贵府要草菅人命不成吗?”
桑姮想象不到,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畜生;自己的亲生儿女,视若草芥。
对柳姨娘的所作所为,方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才导致了今天的事情。
难道他不是帮凶吗?
方时懒得多费口舌,只要将桑姮她们两个丢出去,把事情处理好,封上柳素和方蓝玉的嘴,这一切就还瞒得住
柳素的命还在他手里,方蓝玉就不会不听话。
方时背过身去招了招手,家将即刻上前,又被何行一脚踹飞了出去;
人不少反增,将她们团团围住
“何行,今日,打出去!”
桑姮就这样抱着忍冬瘫坐在地上,等着府医前来。
榻上的柳素,强撑起身子想要阻止这一切,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徒流泪。
“女君,这孩子日后,就都靠你了。”柳素张着嘴,口型很大,气若悬丝。
桑姮还不明白柳素话的意思,重重的点着头;
她救回来的人,就一定会护好。
何行同家将厮打在一处。
屋外却响起了穆文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