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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育幼院

    一片花瓣,被初冬的涼風捲起,從操場飄向校舍,悄無聲息地刮過教室的窗戶。

    玻璃窗倒映著班級中近乎熱血沸騰的景象——腳踩高跟鞋的英文老師在黑板上刷刷地寫,偶爾拋出一兩個問題,便引來底下學生爭相舉手回答。

    角落的少年卻似乎與這和樂景象格格不入。他靠窗最近,倒影也最為真切。只見他身形纖瘦,制服穿得規規矩矩,蓄了一頭半長而凌亂的棕色頭髮。額前細碎的瀏海底下的目光沒有分出半點給熱鬧的課堂,而是落在了他手裡捧著的書本上——精裝圖書側邊貼著圖書館的標籤,封面上沾滿了污漬,內頁的空白處也滿是塗鴉的痕跡,好在不影響閱讀。

    他抬頭掃了一眼掛鐘,心說時間差不多了。果然下一秒下課鈴聲就響了起來。

    在其他同學都爭先恐後地湧上講台向老師提問的時候,洛川遙早早地收拾好了書包,抱著書本從後門離開了三年A班教室,來到了走廊另一端的三年D班。

    凌煦南早已站在教室門口等著他,朝他揮了揮手,「走吧。」

    洛川遙點點頭,溫聲道:「我要先去圖書館還書。」

    「欸??優等生又在上課看小說喔?」凌煦南目光飄向洛川遙手裡的西方名著。

    不同於洛川遙的乖乖牌打扮,凌煦南穿了一身便服牛仔褲,只把改造成不良樣式的制服外套皺巴巴地披在肩上,以示他對學校校規最後的尊重。

    對於凌煦南地調侃,洛川遙早已習慣,無奈地笑笑,「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

    凌煦南從鼻腔裡哼出一聲嗤笑。

    這句話要是從別人嘴巴裡講出來,大約都會被認為是在裝模作樣、誇誇其談。但放在洛川遙身上,只是事實的陳述——A班是資優班,從來不聽課的洛川遙卻總能在大大小小的考試中殺出一條血路,穩坐全班第一的寶座。

    「唉,為什麼同樣不聽課,你能去資優班我就不行啊??不跟你同班真的好無聊。」凌煦南又自顧自地碎碎念起來,「反正你都不聽課,就不能轉來D班嗎?」

    「我不聽課是因為我自己私下會讀。」洛川遙低頭看書,已經看到最後的章節,「你現在應該煩惱的問題是怎麼考過畢業考試,不及格要重讀,這樣的話你明年就變成我學弟了。」

    「喂!你不會真的要拋下我去上高中吧?」凌煦南嘆道,「不要那麼沒義氣嘛。」

    洛川遙終於抬頭瞥了他一眼,「你又不笨。有時間講那種幹話不如多花點時間k書。國小畢業考你不也是壓線通過嗎?」

    菲涅因學院是國內少數從國小到大學「一條龍」的學校,國中和高中都有畢業考試,通過了就能升上校本部的高中或大學,如果不通過就要留級重考到通過為止——當然也可以選擇考別的學校,只是很少有人這麼做。

    畢竟這所國際學院不是誰都能進的。他們肩負著使命,誰也不願做逃兵。

    凌煦南打著哈欠,「啊啊~知道了。唸書很煩欸。」

    「你如果不喜歡唸書的話,為什麼不去藝術班?」

    「我不是討厭唸書,我只是討厭所有用分數來衡量的東西,在這個層面上無論是普通班還是藝術班都沒差??」

    洛川遙合上書本,平靜地打斷他,「到了。」

    正張牙舞爪地比劃著誇張動作的凌煦南冷不丁被他打斷,略為不快地撇撇嘴,抬頭望著面前爬滿青苔的老舊建築和頂上的「圖書館」三個字——學校的圖書館至少有20年沒翻新了吧。

    自從入學以來,他無數次在這棟建築進進出出,這裡的大多數書他都摸過,也略讀過——當然,是只看梗概和開頭結尾的那種略讀,翻個幾分鐘就放回去了。他不像洛川遙那樣看文學作品咬文嚼字,卻總是對新奇的、沒見過的領域充滿好奇。可惜這裡的書都被他「鑽研」得差不多了,他只得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托著腦袋吹口哨。

    洛川遙還完書,對館長道了聲謝,又拐進圖書館裡找書。

    「你也不學學人家,」鬢髮斑白、挺著大肚腩的館長看看洛川遙,又看看凌煦南,恨鐵不成鋼地唉聲歎氣道,「整天吊兒郎當的,難怪功課爛。」

    凌煦南一臉倦怠,「不要再唸了,臭老頭。」

    「臭小子,沒禮貌!」館長瞪他一眼,不再理會他,轉身把書放回書架上去了。

    剛好洛川遙拿完書出來,「館長,我要借書。」

    走出圖書館,洛川遙低頭翻書,指尖摩挲著尾頁的借書紀錄。從十幾年前到幾年前,再到現在,建校以來每一次出借都記載在這一頁紙上。枯黃的頁紙宛若秋天的枯葉,承載了一屆屆學生的歡愉與悲傷。

    「幹嘛啊?借書紀錄有什麼好看的?」凌煦南漫不經心地問。

    他將書本塞進書包,深吸一口氣,「走,回家!」

    菲涅因學院校門口有特殊的門禁,必須刷學生卡或員工卡才能出入。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校門口,等到凌煦南刷卡出去,洛川遙才慢條斯理地掏出學生卡。

    他剛要伸手去刷感測器,卻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隻白皙的手。

    「啊??抱歉!」洛川遙下意識道歉的同時,莫名地有種電流穿過心臟的感覺。他猛地抬頭,對上一雙火紅如烈焰的眼眸,心跳頓時像是漏了一拍,不由得屏住呼吸。

    凌煦南見狀,先是一愣,隨即雙手環胸,一副要看好戲的表情。

    「不,我這邊才應該道歉。」

    面前的女子一身高中部的制服,胸前別著學生會的徽章,正是高一就當選高中部學生會長的葉希澈。她一頭如瀑的黑髮垂落在肩上,腦後束起一綹高馬尾顯得俐落又幹練,狹長凌厲的雙眼鑲在鼻樑兩側。也許是由於頗有攻擊性的長相,雖是說著禮貌性的話語,語氣中卻帶了幾分似有似無的冷淡與疏離。

    洛川遙移開視線,「那個,請妳先走。」

    葉希澈臉上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疑惑神情,也沒跟他客氣,刷了卡走出校門,很快就消失在洛川遙視野當中。

    凌煦南靠牆站著,眼看目送葉希澈離開的洛川遙還未抽身,終於不耐煩地出聲提醒:「欸,會長都走很遠了,你是要看到什麼時候?」

    洛川遙這才回神,「抱歉??」

    回家的路上,凌煦南枕著臂彎,「我說你啊,好不容易跟女神有一次正面交鋒的機會,怎麼不跟她認識一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已經是第6年了吧?你的暗戀之路??」

    「太唐突了。」洛川遙低著頭,不時踢一腳地上的石子。

    第一次遇到葉學姊,是什麼時候呢?具體的日子早已遺忘。他只知道,從那一天開始,光是默默地注視著那個人,也能感到心滿意足。

    青石磚鋪成的道路延展無垠,讓他的思緒不經意地飄向塵封的記憶深處。

    *

    這座城市的冬天很冷,凜冽寒風如刀絞般無孔不入。

    被一片生機盎然的花草與綠植圍繞,鑲著「甜甜圈育幼院」幾個大字的建築卻安靜而肅穆。呼嘯的寒風打在年久失修的壓克力窗上,發出霹靂啪啦地巨響。

    洛川遙躲在桌底,瘦小的身體被裹在不合身的單薄衣物中。他抓著一本陳舊泛黃的圖書,藉著窗外微弱的燈光閱讀。

    算是在讀書嗎?其實小說故事的內容不過是輕撫過他的大腦皮層。只是唯有藉由書籍的熟悉觸感,他才能短暫地從無盡的恐懼和不安中逃離。

    「阿遙~!」

    沙啞低沉的男聲迴盪在空蕩蕩的書房,如同呼喚子女的慈父。洛川遙卻摀住了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出來吧,孩子。」男人溫聲勸導,笑意卻絲毫未達眼底,「你已經長大了,也該學著承擔自己的錯誤帶來的責任了。」

    洛川遙抑制著呼吸,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抓著書本的手指越發用力。

    「找到你了!」

    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的瞬間,手裡的書「啪」一聲地落在地上——封面上紅豔豔的罌粟正悄然綻放。

    育幼院,似乎普遍被認為是一個充滿慈愛與包容的所在。

    ——如果洛川遙的家人健在,沒有被送進育幼院的話,他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

    走出訓導室的洛川遙灰頭土臉,幼小的身軀舊傷未癒便又添了幾道顯眼的瘀痕。他目光渙散地走在黑暗的長廊中,步步無聲。

    懲罰的原因是吃晚飯比規定時間慢了2分鐘,因此被幾名教官毆打了足足10分鐘。

    雖然明面上是這樣講,但洛川遙明白,他們只是藉此發洩無從排解的惡欲。他也曾認為成年人強大而獨立,來到育幼院之後,見過他們在權貴面前的諂媚和阿諛奉承,見慣他們在面對自己時輕蔑暴戾的醜陋姿態,才看清楚那些被光鮮亮麗的外殼武裝的腐爛心臟。

    他們的身體裡一定裝滿了蛆蟲,才會肆無忌憚地展現那般的卑劣與骯髒。洛川遙這麼想著,不知不覺便回到了宿舍。

    育幼院的集體宿舍容納了所有的孩子,無論男女,每個人都有單獨的床位。洛川遙的床位在靠牆的角落——也許是巧合,或許是刻意安排,這個位置倒很適合個性安靜的他。

    還沒有到熄燈時間,孩子們大都沒有睡覺。有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從電視節目聊到天氣、再聊到運動;有的因嫉妒和怨恨而爭吵不休,甚至在髒污不堪的地面上扭打成一團??一起聊天的人,下一秒也有可能撕破臉;打架的人說不定睡一覺醒來又再互相稱兄道弟??孩童的世界很純粹,純粹的善與純粹的惡,同樣的動機同樣的結果,每天都在這小小的宿舍中上演,比任何虛構作品更加複雜和荒誕。

    洛川遙坐在床上,將目光之所及的一切盡收眼底。還不到4歲的他尚未明白世間大大小小的道理,只覺得百感交集??這種混亂的感覺攪得他心中不是滋味。

    書看得還不夠。必須要看書,看很多很多的書,只有這樣他才能??

    「阿遙,」身旁稚嫩的聲音將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回現實,「你怎麼了?又被懲罰了嗎?」

    「??沒事,我沒事。」洛川遙扯著嘴角,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以安撫鄰床的女孩。在甜甜圈育幼院,受懲罰不需要理由,即便說出緣由,也只會徒增憂慮。

    鄰床的女孩小茹是育幼院裡少數願意跟他講話的人。因為他內斂溫吞的個性,大多數人都不會注意到他,他自然也不會參與聊天或爭端。

    「不要騙我,你這一身傷,不要告訴我你是不小心跌倒!」小茹插著腰,瞋怒道。

    「抱歉??」洛川遙垂眸。

    不被打擾固然很好,但小茹的關心總是讓他難以拒絕——實際上,小茹會像關心他一樣關心所有人,包括那些以懲罰之名對他們實施肢體暴力的「教官」。

    「道什麼歉啦。藥膏拿去!」小茹從枕頭底下掏出一隻不知道從哪裡搞到的藥膏丟給洛川遙,又被那兩個正在廝打的男生吸引了注意力,「哎唷那邊怎麼又打起來了,我去看看他們??記得要塗喔!有瘀血的地方用力揉才會好得比較快。」

    洛川遙低頭看著手裡的藥,道謝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小茹就走遠了。

    溫柔。

    這是社會、父母、乃至這家育幼院灌輸給他們的價值觀。無論處在何等境地,總是要保持溫柔與仁善。但缺乏強大力量武裝的無差別的溫柔,真的有意義嗎?

    他看著小茹單薄瘦高的背影和臉上的爽朗笑意,眼底不禁泛起漣漪,悄悄把藥膏放回了小茹的枕頭下面。

    ——在這種狀況下,即便是冷血無情或狂妄反叛,也同樣沒有意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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