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元璟面无表情,直直盯着晏时君,仿佛他只要说一个“不”字儿,前者能立马扭头走人。
……嘶。晏时君默默垂下视线,左手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右上臂内侧。这里有圈极浅的疤痕,得用手细细抚摸才能感觉到凹凸。
等了一分钟,晏时君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右手捂住下面,左手捂着右胳膊,腰稍稍前倾,右边大腿上还有个鲜红的五指印。
有种违背人自然审美的滑稽感。
“行,你能耐。”俞元璟咬咬牙,不等他说话,扭头就走。
不行可不能走啊。晏时君低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松开手、慢慢挺直腰,光明正大地向世界袒露自己。
“等等。”
肉眼可见的,俞元璟身形一怔,但并没转身看他。
“是有圈牙印,但刚开始我就回答过你,这是npc的初始设定,都设定了,那身体特征总得一样吧?”
“……”俞元璟转过身看他,满脸写着匪夷所思的问号。前者忽然嘴角一扯,喉间发出一声轻呵,气笑问道:“所以你能告诉我这个疤是怎么来的吗?”
晏时君也怔住,他张了张嘴,结巴道:“…被、被咬的。”
“谁咬的怎么咬的?”
“就……”
一般这个时候出来背锅的都是爱宠,但晏时君显而易见地没这么说。说狗?说猫?说别的动物?那不只有被揍的份儿。算了算了。
“就有一次我压力大,晚上睡不着,为了发泄自己咬的,咬烂了没消毒,留疤了…呗。反正我没谈,我孑然一身潇洒自如,独孤不求败。”
俞元璟的眼神淡了又淡,到最后简直化成了一滩死水。他指着晏时君的胳膊,平静道:“你再咬一次。”
晏时君真慢慢地低头,抬起胳膊一口咬下去,眉头蹙紧,睫毛颤了好几下。
“嗯,这儿。”他松了嘴,指着胳膊肉上一圈明亮亮又无比清晰的牙印——看得出咬下去的时候用了很大勇气。
俞元璟打不过来,钳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抬,指了下新牙印的左上角,又指了下旧疤痕的右上角。
“你眼是开了镜面反射吗??这么明显的区别你看不出来?这两个虎牙都不在一个位置,完全相反。”
俞元璟骂完,甩开他的手,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解释。”
眼前人眼皮上的褶皱自然凹了下去,弧线半弯,睫毛自然垂直浓密,眼尾沟落下一片阴影来。
真是bjd小娃娃。想养。晏时君默默吞了口口水,等到bjd眼里有了质疑情绪后立马摇摇头缓过神。
他脑子里混沌一片,有点儿想不出来如何解释了。倒不是因为想不出辩解扯皮,而是俞元璟此刻这副模样已经实打实说明了:我认出你了,别装。
但他不想现在坦白,他原定计划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呃不是,总之什么好时候都行。只要是俞元璟心情好的时候就行。
不然这氛围衬得也太埋汰了,他之前再给俞元璟铺垫什么好的新印象也没用啊。
好吧。晏时君想了想,只说:“别人咬的。”
俞元璟立马蹙眉,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一遍:“别人??”
不等晏时君慌张开口,他自己又气道:“行啊!好啊!我是别人是吧?这密码就是我咬的,狗死你算了还不承认。行,你爱咋咋地吧。”
一通吼说完,俞元璟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出去时将浴室门关得“啪”一声重响。
“…………”晏时君留在原地,默默胡了把脸。
完了,事实证明真的不能惹淡人。
事实也证明一个道理:只要作得够死,就没有人能救回来你。
等他惴惴不安出去的时候,发现九月给他发了一屏幕的消息。
四十三分钟前。
2S:回来了,你怎么还没把哥的号推给我?
2S:你俩来吧。来我家,我带了珍稀饮品,全基地独二无一
三十三分钟前。
2S:?
2S:???
2S:在吗?在的话扣个1
二十七分钟前。
2S:。我还说五分钟了你肯定回我消息,特地多等了一分钟
2S:玩我呢?那你真是玩到空气了
2S:睡着了?午睡呢?
十三分钟前。
2S:算了,没时间了,他仨催我了,饮料晚上再喝吧
2S:我先过去了,你俩直接来
两分钟前。
2S:不来挂机
2S:!
晏时君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手噼里啪啦打字:来了,等下跟你说,我先去叫他。
发完消息,晏时君深呼一口气,努力做着心理准备去喊俞元璟。
但意外就在这么一秒,他不经意间忽然瞥见玄关处的鞋子没了,拖鞋倒是放的好好的。
啥?
俞元璟先走了?
还没收到指令呢就这么抛下他先走了??
其实也人之常情,情有可原。晏时君一把扔了毛巾,匆匆拿了东西就开门往外跑。
这个时间点儿不上不下,蓝宝石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晏时君赶到45直播间,滴了工作牌进去。
屋内背景音轻缓悠扬。里面两个人抬头看他,左边面无表情,右边有点儿无语。
他椅子在桌子下,靠外。晏时君自然而然地拉出来,想挨着俞元璟坐下。
谁知道人家直接站起来,拉着椅子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依旧没挂表情。
这是想给他让位呢?
这动静搞得九月也有点懵,他刚关了对面“四大游侠”的声音,移开嘴边的麦,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俞元璟绕到九月左边,拍了拍他的肩,“你坐中间。”
九月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噢”了一声,腿一蹬,坐着椅子滑到中间去了。
等晏时君在他身边坐下、俞元璟还没坐下这个空当,九月立马反手掩唇,眼不动嘴动,十分小声地说:“你俩咋了?吵架了?哥为什么挂脸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是因为这壶确实冒热气有迹象了。
晏时君瘪瘪嘴:“情况不妙,再说再说。”
九月:“噢。”
三人没刚准备好,九月又忽然恍然大悟般叫了一声,指着晏时君,激动道:“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不是有个空白置顶、什么忘不掉的baby吗?!Aaababy元宝是不是??……怎么,也是元?你俩……?”
“我俩啥我俩!”晏时君戴上麦,捏着麦朝九月喊:“元宝是钱的意思!那是我大哥!我ATM取款机!我摇钱树我人体银行卡!”
弹幕沉寂了一秒,然后炸开,哗啦啦弹出一条条评论。
“活动还有吗?大哥在哪儿呢?”
“该说不说,大哥也嘎嘣了么?在哪儿啊?有直播间没?”
“激动啥?万一行善积德太多直接投胎了呢?再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又带不来。”
“上面谁家古风小生?领走领走。”
“……”
直到他们叽里咕噜争论完了,榜一姐的评论才渐渐浮现上来:“太急了,心理防御机制,小九查一下他俩之前的资料。”
好巧不巧,这条弹幕刚好被九月看见了。
他后撤身子,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晏时君,又摩挲起下巴,扭头去看俞元璟——脸黢黑,心情不咋美妙。
“行,啊那个,再说再说。”九月一个大鹏展翅揽住身边两人的脖子,笑眯眯地拍了拍他俩的背。
在俞元璟认知里,副本视频第一次播放是不能操作的。
在俞元璟认知里,这里的积分是可以换一切明码标分的东西的。
但用积分暂停视频,不在他的认知里。
那行吧,开播吧。
视频还是三人一娃一台戏,底下闹哄哄的。
现在场面就是符纸女摊主一口咬定是瓷器欺负她,她只是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珠宝刚好见证,是做证人;瓷器气急败坏,大骂两人狼狈为奸;底下众妖正义凛然要为符纸讨公道。
不知是谁先朝台上瓷器丢了烂菜叶子。
一瞬间,雨似的杂物杂菜就无差别地砸向瓷器。
瓷器边躲边叫“老子势必要让你们好看!”,咋咋唬唬快摔到台下的时候,他神色一动,两指并拢在袖间绕了个小圈。
“你!啊——!你怎能这般无理取闹!”
唰唰的菜梗龙卷风似的朝符纸飞过来,她护住怀中女儿,艰难喊道:“幽川禁术法!你到底想做什么!”
九月抱着胳膊摸下巴,一阵感慨:“呀咦,完蛋了,鸡毛了,事儿闹大了。”
俞元璟:“他会死吗?”
晏时君在一旁听着了:“他也不是活的。”
俞元璟更直接:“没问你。”
晏时君更实诚:“那我的耳朵就是听见了怎么办?”
俞:“割掉。”
晏:“……”
九月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地瞥他俩,眼睛一点一点眯起来,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视频果真如九月说的那样。
一地鸡毛,闹大了。
术法一旦使用,很快便被发现。轰隆隆来了一群穿着黑色长纱服的妖,团团围住石台,要把几人捉拿归案。
晏时君一惊:“这好像我做梦梦见的鬼啊。”
九月很讶异地看向他,“哇塞,你可能撞见了天机哦。”
晏时君微笑:“谢谢,确实刚撞见了世界大盘。”
就在两人瞪着眼、交叉歪脖子看对方的时候,俞元璟忽然开口道:“等等别吵,新变化,符纸说他俩才是一伙的。”
俩人异口同声:“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