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今天还播么?”晏时君抬起头看他。
“嗯……”九月百无聊赖地拨弄手指,“我觉得吧,你今天播不了了,我们没斗志。”
“我缓一会儿就好了,你开吧。”
“不急,我先帮你缓一会儿。等下,我突然想到了个好斗志。”
九月灵机一动连忙去开电脑的模样让晏时君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
“你看了肯定很有斗志,比什么都有用。”
屏幕赫然一亮,晏时君发现他点的是直播界面首页,一长列头像序号。所有直播间都在这儿了。
眼见着箭头移到了01的松树头像上,晏时君一个眼疾手快按住九月的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问:“你不会要给我看他俩直播吧?”
被他猜对了九月还有点儿开心,理所当然道:“对啊,因恨生斗志,把恨意转化成动力,怎么样?是不是不错?那我点了啊?”
“……”沉默好几秒,晏时君最后只能憋出“呵呵”两声。“如果你想让直播间今天被我淹了的话。”
九月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丝毫没有要质疑这句话的意思,反而关了电脑,“那走吧,回家睡一觉,等哥回来你俩再谈谈。”
“……我睡不着。”
“那你up up活跃一下?”九月坐在椅子上,转身看他。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沉思,各自搭了只胳膊在扶手上。
九月:“比如四处溜达?去时空门那儿转两圈?去吃东西去?”
不知道哪句话忽然戳到了晏时君的点,他慢慢坐直了,盯着九月发愣的眼,认真道:“时空门。”
“我知道了,时空门。”他又重复。
九月忙应上:“嗯嗯,我有钥匙,我有,你随便拿,你全拿完也行,你玩个够再回来,放心这里有我,相信我啊。”
晏时君看九月的眼神变了又变,先是笃定,后是一瞬间的感触,现在全是感激。
他伸手重重地拍了两下九月的肩膀,站起来把椅子挪开,“回来我加班加点播,把你干的积分挣回来挣平。哥哥谢你,钥匙在哪儿呢?”
“不谢哥哥,钥匙就在我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没锁,我家密码你知道。”九月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又真挚。
晏时君朝他眨了下右眼以示意,临走时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搭上九月的肩膀,倾身凑到他耳旁,问:“算哥哥多嘴问你一句,谈过恋爱吗?”
九月缓慢摇了摇头,抿唇道:“我嘎嘣的那天正好过二十岁生日,上初高中的时候想谈但学校抓早恋抓得紧我谈不上,上大学了发现身边人都自带对象……我被孤立了。”
“噢,那我换个问题,”晏时君想了想,又问:“那你平时是更想跟同性做朋友还是异性呢?”末了他又伸食指提醒了句:“来这以前啊,来了这你也谈不上人人恋。”
“同… 同、同性吧?”九月说完又摊手补充,“那当然是同性啊,总不能让我随便抱着人家小女孩亲昵吧?”
“那你跟兄弟会随便抱着亲昵吗?”晏时君直起腰,开门往外走的时候又探头补充了最后一句:“比如我跟你的感情就很纯,毫无亲昵,全是父子日常。”
咔嗒。
门关上了。
直播间除了轻缓律动的背景音再无其他声响。今天的背景音也特意调得很柔情平和,九月就在这一声声如水的鼓点中自问自答。
“亲昵?我跟朋友在一起显得很亲昵吗?”
“没有吧?很正常啊,都是父子日常。”
“只有同性吗?”
“也没有吧?小芙蓉跟我关系也不差啊。”
“……”
“滴滴滴”输了房门密码,晏时君走路带风地往九月卧室走。
床头柜的抽屉甚至是敞开的,各层杂物乍一看乱七八糟。尤其是第二层躺着一堆古铜色却形状各异的钥匙。
晏时君蹲下来,四处看了看想找个趁手的工具,目光最后还是落回了自己脖颈间的工牌上。
他把工牌摘下来,解了一头的扣,用长长的绳子把古铜钥匙一个接一个的串起来。丁零当啷的一大串。别说,还有点儿像收租的。
到这个时候拿到钥匙也没什么用处,俞元璟上班儿呢,肯定没空出来看,他又没人家联系方式,就是让九月间接去叫也有点儿不自在。
又不能坐以待毙。
晏时君拿着一串钥匙回自己家的时候,靠着床沉思良久,最后掏出手机注册了个游客账号,熟练地点进直播大厅,又熟练地进入了01号直播间。
下一秒,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某人就被巨大的礼物音效声吓了一跳,手机在指尖兜了两圈差点没攥住。
一屏幕花里胡哨的,什么也看不清,人脸都被礼物挡得干干净净。
“哦,就这样,什么也看不见。”晏时君抱着被子一角靠着床,言简意赅地点评。
五彩斑斓的气球特效浮现了好几波,两张被湮没的脸才一点点露出来。
松朝正偏头凑近俞元璟讲话,还反手掩住唇,模样一本正经。
晏时君的嘴角以一种很怪异的方式扯起来:“呵呵,挡什么?又没人想看你在说什么。”
画面里,松朝说完俞元璟就点了点头,结果前者又凑了上来。两人不时就像小鸡啄米似的互相点头。
“不是?到底在说什么啊?离那么近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晏时君揪紧了被子,弄出的旋状褶皱跟蹙紧的眉头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去翻弹幕,发现全是“哈哈哈”的调侃捧场,以及一个……无比熟悉的昵称——凭什么让老娘因为看男人猝死。
这这这、这不是榜一姐吗?这不是当时从倒数第一直播间陪他俩走到45号直播间的榜一姐吗?
眼前忽然就蒙了层水雾。
室友的跳槽、自家人的爬墙都让人心寒。
“哪有这样的。”晏时君紧紧抿着唇,手里被子越攥越紧,“不带这样儿的。”
“我以后有什么说什么还不行吗,别跟他走,一看就不像好人。”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加上一句,“好吧,其实也不像坏人,但我也不是坏人啊。如果你非要跟一个不好不坏的人走,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晏时君闭上眼,深呼——吸——呼——,他用温热的掌心覆上眼球揉了揉,再使劲儿睁闭眼好几次。
眼不酸了,满目清明,心也平静了。
终于能淡定从容地去翻弹幕了。晏时君捧着手机,边听直播间两人的轻笑声边认真研究评论。
前面几条的画风是“主播终于身边有人了哈[欣慰]”“主播这个搭档我喜欢,你努努力好吗?[咬牙]”“他好乖你好爱[感动]”“……”
“在这儿开个眼科我肯定能赚发了,呵呵。”晏时君嘀咕了几声又慢慢愣住,目光锁定在前榜一姐的发言上。
刚才心情起伏太大、太过于浮躁,都没仔细看姐说了什么。
整整好几行:“松朝老师,据我观察您一分钟内转头盯了蓝耳朵十三次,其中有十次都是以四十五度、也就是从西北方位盯的,您全神贯注盯了很久,近乎痴迷。
至于剩下三次都是正面对视,您目光只对上了几秒就错开了,仿佛这个视角就不认识他了一样。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呢?
晏时君慢慢蹭着床头靠背坐直了,期待着松朝翻牌。只可惜弹幕实在太多,眨眼就被“啊啊啊啊”的乱叫声给盖下去了。
于是他用自己一串乱码的游客号艾特了前榜一姐,打字附议:就是就是。
打完这四个字他忽然又想起来一句话,连忙在后面加上“你到底在透过他看着谁”发了出去。
晏时君这条含金量不高的弹幕很快也被压了下去。
等了会儿没等到两位正经主播翻牌子,倒是屏幕上方弹了个提示框下来:“凭什么让老娘因为看男人猝死”关注了你。
“我去!”晏时君吓了一跳,又是一个激灵差点没兜完手机,他喃喃道:“我这不算私联粉丝吧?姐姐都爬墙头了,不算了吧?”
实际上在他自言自语“我这不算”的时候就已经点进了聊天框。
姐的头像是一团彩云,在晏时君回关她之后立马发过来一条:“新来的?”
乱码回复她:“嗯嗯,姐姐我是新来的,头七都没过呢。”
“少废话,问你什么回什么,别的不想听。”
“好的。”
“你新来的就算了,聊不了。”
晏时君急了:“别啊啊啊!姐姐!我能聊,我没来之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诸子百家皆熟读,能文能武能吃苦。姐姐你跟我聊聊吧。”
彩云:“男女?”
乱码:“男。”
彩云:“烦男的。”
乱码:“?????????”
彩云:“没事不影响。这个松朝,心思是一套一套又一套,天天卖被罩。蓝耳朵我不知道,但我懂面相学啊,他我不怀疑,我只觉得松朝拉他过来别有用心。[白眼]”
乱码:“[白眼]X3,我也觉得。”
彩云:“我*!老娘之前好不容易搞到一对特别的,饭都没吃几口呢就被嚯嚯没了,今天去看发现那毒嘴居然没在播!干什么吃的?这点儿打击都受不了,我马上换体位磕![白眼]”
“呃……”坐在床上的某人默默回头看了一眼,没冷风口啊,那他怎么觉得除了一身冷汗呢?
怎么、怎么还有点儿觉得这毒嘴是骂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