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很宽，一顿倒腾后才正值晌午，外头的日头尚还刺眼，妾好领着温筠往从水房往另一处小径走去。

    小径旁却没有温筠曾经在影视剧里看见的领主家中花团锦簇的娇贵绿植，反而是一些蔬菜稻芒的幼苗。

    这些努力生长的绿意随着石子铺设的小路慢慢延伸至另一处院落。

    不知道是因为刚洗完澡身上干爽的皂角味，还是这条温馨的小径让她回想起小时候爷爷家的菜圃，温筠竟然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有了一丝放松。

    妾好本来低着头正领温筠往少主的主院去，乍一看却撇见那小女奴竟悠哉的抬头挺胸走在她身后，比那些朝歌贵女还更放肆些。

    妾好止步，忙拽着温筠垂眸对她低语：“小女，奴行路不可抬头！”

    温筠抿嘴笑，乖巧的点头，脑子却想起霸王别姬里送陈蝶衣去学唱戏求班主下跪的母亲

    “低头而已，这是你们地盘，不杀我，怎么着都成。”

    妾好被正午的阳光照的身上暖烘烘的，看着温筠漂亮的小脸不再说什么；

    妾好从前是有一女的。

    她的小女睁开眼的时候像是天神把星星种在她眼里一样，刚学会牙牙学语的第一句话便是唤她母亲。

    也是那一年，西岐大旱迟迟未降甘霖，大巫占天卜卦；祭八男六女献予自然神和西伯侯先祖乞雨。

    而她那不满三岁的小女就在其中。

    妾好给小女穿上她去年给她做的新衣衫笑着送她的小女上了焚台，

    这是荣耀吗？

    她将十月怀胎的自己的亲亲骨肉献给上天贵人。

    妾好安慰自己，也安慰她的小女：“这是福份，上去以后要好好服侍贵人以保西岐的子民康健，麦芒丰硕。 ”

    辗转难眠的夜晚，她都看见她那可爱可怜的小女在焚台上哭喊的模样。

    妾好的心被一个个回忆的夜晚里孩子的哀嚎和眼泪撕碎了。

    这必须是荣耀！

    妾好真痛啊，这痛的竟痛到她至今。

    一忆上心头仍旧痛的妾好舌尖发苦。

    可她们做奴隶的比几旦食物还没有价值

    甚至连恨这种情绪都不配有。

    当天一亮。妾好只能笑。

    “是荣耀。也是世道必要的献祭。”妾好安慰自己。

    主院里，杏树下摆着书案，伯邑考正和弟弟姬发讲到现在的当朝商王帝乙的嫡子帝辛，现已是太子辛，太子辛其人自幼天资聪颖，智慧过人；

    力大无比单臂便可举千斤之重；曾经与野兽肉博，甚至将九头牛拖着往后走。

    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定乾坤！

    姬发扯着兄长的衣袖听的眼睛亮晶晶的。

    姬发今年只有七岁，他听着兄长描绘的广阔世界和外面殷商太子辛带领将士开疆扩土的事迹；

    年幼的他只觉心涌澎湃，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故事里的将士一起飞到遥远的战场上了。

    兄弟俩坐在案前，大点的正说的严肃认真，另一个小的听的投入崇拜，

    自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被妾好带过来的温筠，也没人注意到她在听到伯邑考夸赞着帝辛后惊恐的表情。

    帝乙长子？帝辛？商朝？被周武王群起攻之灭掉的商朝？不爱江山只爱人掏心人掏肺的商纣王？

    温筠低着头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不对这两小孩现在对他多是赞美之词，她还没缓过劲，那小少主就因为听的太激动而伸手想抽出身边身随扈腰间的铁刃，却因身量还太矮小只扑了个空，

    就听他嚷嚷：兄长！待我长大必要同太子辛一齐剿灭世间所有对我大商朝不服的流匪！”

    伯邑考只是摸摸弟弟的头。

    又给温筠扔下一记大雷，只听他道：“姬发，你只需要在西岐康健的长大，这些事自有父亲和兄长为你们撑。”

    她控制不住的抬起头，看向那个温柔抚摸弟弟头发的小世子…

    伯邑考…这个世子是我爹周文王，我弟周武王，我做汉堡王的“薄易烤”牌小肉饼…

    “难怪他会救我…他竟是伯邑考…”温筠想到这小孩的下场，心里为他一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