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呜咽

    藤蔓枝节纵横,宛如无数双正在垂死挣扎的手一般在空气中挥舞,暗绿色的颜色在藤蔓枝条内流动,仔细看去似乎能看到最深处带着某种隐秘不祥的黑线。

    鹿幽朝前挪动着,同时将佩剑挡在身前,地上那些歪七扭八躺着的灰袍修士们仍然毫无意识,那些藤蔓痛苦地纠结着,往日总是伸向猎物的动作此刻伸向自己,它们互为牢笼,虬曲蜿蜒,将毒液喷向彼此。

    “你有听到什么吗?”鹿幽问苍玦。

    苍玦摇头,同样面色沉重地朝前走去。

    鹿幽谨慎喃喃,“它们在哀嚎……”那些藤蔓在互相的攻击下茎叶上的纹路更加狰狞,鹿幽凝神去听,越发听见某种活物垂死挣扎前的哀嚎和尖叫。

    她被这道声音吸引,不由自主朝前越走越近,甚至在走动过程中丢弃了一直拿在手里的佩剑。

    苍玦眼睁睁看着鹿幽面露不正常的痴迷神色,佩剑掉落的声音沉闷,悬在剑上的那枚装饰平安结因此掉在泥泞中,染上了棕黑的污渍,苍玦快走几步拽住鹿幽的手腕,“道友?道友你怎么了?”

    鹿幽毫无反应,仍保持着朝前走的步伐。

    “鹿幽!”苍玦呼唤她的名字,同时挡在她面前想要让她停下脚步,可无济于事,鹿幽的力气突然之间变得巨大无比,再加上契约的束缚,苍玦始终无法真的阻止鹿幽的脚步。

    他弯腰抱住鹿幽,身上柏叶发凉的味道让鹿幽的神智清醒了片刻,她抬手回抱住苍玦,眼神仍然一团模糊。鹿幽微微仰头,嘴唇触碰在苍玦的下唇,一触即分,冰凉一片。

    像是一枚雪落在唇上,苍玦怔住,指尖触碰着自己的下唇,还不待他的思绪有什么转变,鹿幽再次变成那种不顾一切朝前走的样子,苍玦收紧手上的力道,违背主人的意志使得缠绕在他心脏上无形的契约丝线收紧。

    他溢出一道痛苦的哀吟。

    鹿幽空白一片的眼睛此刻只能看到不远处还在相互攻击的藤蔓,她满脑子只想着要走到跟前,要加入它们,要撕扯,要……

    要什么?

    她的嘴唇一痛,眼中恢复一些清明,她看到苍玦满脸痛苦的伏在她的肩上,冷汗让他的发丝贴在脸上,他脸色发白,可即便痛苦,苍玦仍然坚持用胳膊搂着她,用自己的身躯挡着她前进的步伐。

    鹿幽彻底回过神,但她刚刚的嘴唇疼痛……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的手抚上苍玦的脸颊,将他额头上的那缕发丝别到耳后,因为鹿幽神智的恢复,束缚在苍玦心脏上的契约丝线不再继续纠缠,他在鹿幽肩头喘着气,脸上恢复了几分颜色。

    鹿幽再次凝望着前方的藤蔓,恢复神智后她能更加冷静观察那藤蔓的一切怪异之处,这次她终于看出来,那些藤蔓所谓自相残杀的戏码也不过是给她演出来的一场好戏罢了。

    虽然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鹿幽安抚地拍着苍玦的后背,眼里越发没有温度,她凝神去听藤蔓的哀鸣,那是一种警告还是……求救?

    鹿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对这些藤蔓的耐心彻底告罄,她只是想要藤蔓后面的那些仙草,并没有任何想要了解这背后故事的好奇。

    往常她曾看过许多话本,主人公勇敢善良,在冒险过程中不惜以身犯险也要了解怪事背后的故事,最终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得道飞升,鹿幽爱看这些故事,但她的这份爱是隔着书页作为读者的爱,这种好奇也仅仅是对故事情节的好奇。

    但如果故事的主人公换成她,无所谓怪事背后的故事,鹿幽不感兴趣,她只想早点拿到好处离开,最好所有好处就在她能轻松够到的地方,以她为主角的故事最好不要有那么多跌宕起伏,主人公她本人只能接受最多三页纸的故事情节。

    第一页离开浮图山,第二页收获秘宝,第三页得道飞升。

    可现在,明显要展开的故事情节背后的诱饵居然是鹿幽从进了这个洞府就开始垂涎的仙草,但凡是别的好东西鹿幽一定毫不心疼立刻放弃,但是这仙草……

    她眼里晦暗,有了这仙草不仅她的修为能够得到提升,三师姐……三师姐也能走出浮图山到外面看看了。

    不甘心,但又必须放下。

    鹿幽呼出一口气,“我们离开吧。”

    苍玦白着脸从鹿幽的肩头抬起头,“为何?你不想要了吗?”

    鹿幽抿唇,“这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

    “既然想要,那就去看看。”坚持的人又变成苍玦了。

    鹿幽摇头,这的确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命要的问题,她没有说心里的顾虑,而是调转话题,“道友为何不疑惑为何同我立下了这种契约?”

    苍玦醒来后从未过问过为何自己同鹿幽立下了……灵宠契约,就好像莫名其妙成为另一个修士的灵宠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自然的事情。

    鹿幽回忆着,她似乎只和苍玦提到过因为同根同源,他被封印在妖兽玄霄的体内。

    因为自己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先入为主对苍玦有了许多的了解,就比如苍玦的妖修身份、他为什么会和一头妖兽同根同源,鹿幽心里知道答案所以一直没有主动询问,但苍玦为何也不奇怪自己一个与他萍水相逢的修士,会了解他如此之多?

    苍玦闻言抬手摸了摸鹿幽额头上两只小角,笑了笑,“总之道友总不会害我就是了。”

    鹿幽后退一步摇摇头,谁说不会害他,从这一世见他的第一面自己就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报那一剑之仇,如果没有那道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不定早就下手了。

    她之前怎么从没有发现苍玦的性格居然如此……天真?

    但鹿幽侧头避开苍玦摸上自己角的手,“是的,玄霄说有办法解开你在他身上的的封印,我会找机会的,毕竟是无妄之灾。”

    苍玦点头,语气有些低落,“嗯,我相信道友。”

    鹿幽避开他的眼睛,隔着衣服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好好当,怎么突然嗲里嗲气?

    鹿幽转身在泥坑里将自己的剑捡起来,掐了个水决冲洗了一下剑身,那枚脏污的剑饰被她妥善收在衣服的夹层,雷声滚滚,鹿幽回头凝望远处的藤蔓,轻轻叹气,叫上苍玦准备离开。

    可现在不愿离开的反倒成了苍玦,他拽住鹿幽的衣服,“不再试试吗?”

    鹿幽摇头,“雷劫马上就来了。”

    苍玦遥望滚滚雷云,眼中透露着某种决然,他后退几步变成妖兽模样,雪白的狼妖朝天嚎叫几声,雷云果然更近,接着,不顾鹿幽的劝阻,他扭头朝藤蔓跑去。

    鹿幽目眦欲裂,呼喊卡在喉间,比她声音更先到来的是一道雷光,雷声比紫色的闪电更先到来,鹿幽的声音被雷声掩盖,接着闪电劈下,将周围照得无比明亮。

    鹿幽也因此看清了苍玦扑向那些藤蔓后立即被缠绕上的身体,雪白的毛发上由于藤蔓缠绕而留下几道明显的血痕,鹿幽气得倒仰,苍玦是不是变成妖兽后脑子也跟着变了?

    怎么会想到这种奇招?

    闪电劈在苍玦身上,同时也劈在那些张牙舞爪的藤蔓上,可那些虬曲的植物只是被劈得蜷缩了一下,并没有放松在苍玦身上的力气,反而因为雷劈导致的疼痛,让它们缠在苍玦身上的力道更重。

    鹿幽骂了一句,提剑冲上去,“你是不是有病?”

    苍玦疼得喘着气,狼眼里却满是鹿幽的身影,他吐出一口血,“我……那仙草对你来说,一定极为重要,我,既然这样能替你得到这些仙草,疼点那又何妨?”

    鹿幽提剑劈在缠着苍玦的藤蔓,暗道不要跟他再争执了,全都是白费力气。

    “砍……砍它们的根。”苍玦强调。

    “闭嘴吧你!”鹿幽翻了个白眼,在剑上凝结出一道绿色的亮光。

    有一道雷即将劈下,鹿幽别无他法只能跳开躲避,这道雷比刚刚那道要更加宽大,劈在这些藤蔓上时将它们的叶子都劈得焦黑变色。

    苍玦吸着凉气,“道友先别靠近,这,这雷开始密了……”

    鹿幽咬牙,“不用你告诉我我也知道。”

    她远远旁观着苍玦的惨象,同时用灵力将那群灰袍修士们搬得更远一些,虽然他们干了不少杀人越货的勾当,但就这么被雷劈死倒也着实有些冤枉。

    鹿幽将那些灰袍修士们安顿后迅速跑回来,苍玦已经独自挨了好几道雷劫了,那些藤蔓还卷着他,鹿幽凝神去听,似乎听到了混杂在雷声之下那些藤蔓的骂声。

    苍玦的状态没比藤蔓好处太多,他本就受伤还没有痊愈,刚刚在玄霄体内休养了一会,可完全没有恢复,鹿幽皱眉看过去,苍玦的力气几乎枯竭,他咳嗽着,狼嚎声也断断续续的。

    正在鹿幽想着是否要冲进去将苍玦带走时,他闭上眼,似乎失去了意识,鹿幽提剑准备上前,却看到他的毛慢慢变了颜色,黑色毛发逐渐压倒白毛,睁开的那双眼也变成一片血红。

    鹿幽提起的剑又放下了。

    “什么情况!!!”熟悉的骂声,“我不过睡了一会,你们就又搞得乱七八糟!这是什么情况!鹿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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