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藤弯腰裹紧了裤脚准备从黄沙中趟过去。
金戈原本好好走着路忽然足尖一转往东边去。
“你去哪里？”黎藤指着前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边才是回去的路。”
金戈停住脚步，几番纠结后终于做出选择，他回眸看了一眼黎藤：“我知道，但是我要先去瞭望塔一趟。”
“做什么？”黎藤严肃道：“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越长越危险，况且我已经没有子弹了。如果他们追到这里来我们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那这样，你先启程，我稍后就会追上你。我不能看着他就那么死在哪儿。”
“谁？”黎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你是说那个亚雌？看那个雌虫找我拼命的架势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没死……但也差不多，我给他上了点药。”
黎藤冷脸：“你虫还真是好心。药品那样珍贵自己舍不得用全给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了。和你一比我到觉得自己倒更像个杀虫不眨眼的星盗。”
金戈叹了一口气：“在这片土地上活着都不容易，他想活着，我能帮就帮一把。”
黎藤知道金戈有多固执，木着一张脸跟在他身后。
“你……”这是黎藤做的让步，金戈把拒绝的话咽下去。
前路黑暗，金戈向来都是一虫摸黑行走，一路跌跌撞撞，他不怕跌倒不惧伤痛只是，走的久了偶尔也会迷茫也会畏惧。
该往哪里走？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
他愿意用血肉之躯走出一条路带着他们奔向光明。
只要还有一个虫支持他，跟随他就好。
只要有一个就好。
狂野之上，明月之下一人一虫并肩而行，两串脚步声紧紧依偎着彼此。
这沉稳的脚步声在未来很多年都在他身边环绕未曾有一刻远离。
“还有气吗？”黎藤斜靠在墙边，眸光清冷，看着亚雌像块烂布包裹着的尸体。
金戈半蹲下身把他头上的布解下来用小刀细致的将烂肉都挖掉。
上药，还给他喂了水。
亚雌感受到唇边的湿润，口大口喝着水，喉咙急切的吞咽。
亚雌体型瘦小，金戈把他抱到石凳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黎藤一直注视着金戈那边，忽然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把他带走。”
金戈摇摇头：“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起身对黎藤道：“走吧。”
越过黄沙又回到那片茂盛的原始密林。
黎藤抖了抖身上的沙土，摸到小溪边：“我去洗个澡。”
说着抽开自己的腰带干脆利落的下到溪水里。
金戈也累了刚坐到溪石边，刚一抬头就看到黎藤在水中结实的背半露在水面。
黑发打湿，一滴一滴落在水中荡起涟漪。
一股血气上涌。
“喂！”
金戈看也不是走也不是，气呼呼背过身去，咬牙：“你就不能注意一点吗？知不知道雌雄有别呀！”
“…………”，黎藤停下动作，他还真没在意。
金戈之前和他说过自己是雄虫他是雌虫，他们不仅种族不一样，性别也不一样。
虽然黎藤确实没有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异。他眼里对金戈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长着“翅膀的鸟人”。
哦不，应该是长着人样的……虫？
前者好接受一点好歹也是哺乳动物，后者的话就……
黎藤将额前的黑发尽数捋到脑后，漏出光洁的额头，没了遮挡的五官愈发凌厉。
他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金戈，手臂结实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比自己还粗了一圈。
“…………怎么练出来的。”黎藤小声嘟哝了一句，决定尊重一下虫族的雌雄大防，抱着衣服往深水区游过去，还非常贴心的找了快大石头挡住自己。
“你要不要也来洗一下。”黎藤提议。
金戈听了他的话耳朵烧红，一转头黎藤已经不见了虫影。
刚把手放在衣领上，黎藤的声音从石头后面传来。
“放心，我不偷看。”
金戈：“…………”
金戈闭上眼睛迅速扒了衣服往水里一滚然后立马爬上岸套上衣服，闷声道：“我洗好了。”
黎藤：“这么快。”
“…………”，要是黎藤再补一句“洗干净了吗？”他绝对会把拳头呼他脸上。
“我也好了。”黎藤从石头后面出来往岸边游。
可惜金戈不知道水妖这种生物，水中那矫健莹白的身体，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黎藤见他发呆，挑眉语气散漫：“没关系，随便看。”
听在金戈耳朵里仿佛再说“没关系，便宜随便占”。
疯了疯了，雄虫真是……太可怕了。
黎藤上岸穿衣服之前金戈非要在他肩膀处那两圈牙印上涂抹药膏，黎藤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动作，末了问：“你翅膀上的伤好些了吗？”
金戈点点头把药小心收好：“好多了，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黎藤不信他的话，这个虫子就爱逞强，一把掐过他的肩膀。
“喂，你做什么！”金戈一把捂住黎藤放在他衣襟上的手。
黎藤：“给我看看。”
金戈紧紧捂住衣领：“…………不要，我说了没事。”
“有没有事，我要亲眼确认过才知道。”黎藤不由分说去扒他的衣服。
金戈不想被他看扭着身体反抗，黎藤干脆反折过他的手把他压在身下，脱下他的上衣。
果然，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撕裂了，黎藤手指触上那粉嫩的新肉，语气晦涩不明：“是为了救我。”
温热的触感点在敏感的翅根，金戈把头埋进地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不太喜欢这种肉麻的英雄救美情节，万一要……怎么办。
养一只雄虫的话……他要努力赚钱才行，不能让雄虫跟着他流亡……
至少，至少要有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比如……比如……
家。
金戈不敢往下想了。
“伤口没好不该洗澡的，是不是发烧了。”黎藤感觉到手下皮肤变得滚烫。
“没有。”金戈小声嗡嗡道。
黎藤哄道：“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
金戈现在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跟个鸵鸟一样脑袋埋得更深。
黎藤伸手掐住他脸颊上的肉，逼他抬起头来，皱眉道：“脸都红了，还说没发烧！”
这个姿势乍一眼很容易引人遐想。
“住手！放开首领！！”
一道尖叫声从溪水那边传来。
黎藤回头，远处飞过来一个灰扑扑的小雌虫，手中握着一把刀直直冲黎藤背后刺来。
黎藤瞬间戒备手中匕首顺势代发，一刃可穿喉。
千钧一发金戈抱住黎藤，自己转身挡在黎藤身前捂住黎藤手中匕首高喊：“住手。”
不知这声住手是讲给谁听。
小雌虫来不及收刃，眼见就要扎到金戈：“啊！！——！”
黎藤反手抱住金戈往后倒，长腿飞踢一脚，踹在雌虫胸口上。
小雌虫到飞出去，落在溪水里砸下冲天水柱。
金戈从黎藤胸口爬起来，水面涌起一串大水泡。
“首领。”躲在树丛后面，另一只小雌虫悄悄探出头来。
金戈焦急道：“布兰，快去看看小虫。”
布兰听令，瞄了他们一眼，一猛子扎进水里把喝到水饱的小虫捞出来。
黎藤确定金戈没有被伤到，问：“他们是什么虫？”
金戈给小虫把呛进去的水拍出来：“他们都是，都是我以前的下属。怎么样？小虫，有没有事。”
小虫吐出了水，刚恢复点力气就扒着金戈胳膊当在他身前朝黎藤呲牙：“不许欺负首领！”
半大的虫崽子没有一点威慑力。
“傻虫。”布兰多有眼力见，当即敲了小虫的头，冲着黎藤贼兮兮小道：“阁下阁下，请问您是您是我们首领的……”
雄主，雄宠一字之差，待遇可是天壤之别。
黎藤看向金戈，语气平静：”盟友。”
布兰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金戈揉了揉布兰脑袋，给他们简单解释了他和黎藤的关系。
小虫听了金戈的话收起尖牙，躲到他身后警惕的盯着雄虫。
胸口还是很痛，在他的印象里雄虫都是魔鬼。
他不会让任何虫伤害首领！
金戈问布兰：“你们怎么还没走？难道蒙罗也在这里！”
“没有没有蒙罗走了，有一部分虫不愿意跟随他选择留下，想自立门户。”布兰抱住金戈一把鼻涕一把泪：“首领，呜呜首领你回来吧，首领你别不要我们，我们谁也不跟就跟着你。”
小虫也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抱着金戈哭个不停。
黎藤越看，眉宇间的折痕越深。
“你们还有多少虫？”黎藤问布兰。
布兰揉揉眼睛，眼眶通红：“我们还有20个虫，现在的首领是海姆，他想要自己再创立一个星盗团。而且就是他把我们赶出来巡逻的！”
“海姆本来就是个刺头，他不愿意跟蒙罗走我能预料到。但是他们怎么能派你们两个小虫崽来巡逻，太危险了。”金戈生气了。
“确实挺荒唐的。”黎藤目光冰冷的盯着布兰，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的布兰直缩起脖子。
“你们两个是逃兵？我说的对不对。”黎藤把布兰从金戈怀里领出来：“你这些小把戏骗骗金戈还行，骗不了我。”
布兰像被踩中了尾巴大叫道：“我不是逃兵！”
黎藤点点头：“哦，或许不是。准确来说，你是逃兵，小虫是被你忽悠来是你拉来的垫背。”
“我没有。”布兰被逼的眼泪哗哗往下流，求救的目光投向金戈。
金戈刚想开口，被黎藤一个眼神压制。
“你们首领既然和我是盟友，我自然要帮他清理掉一些，不安分的虫。”黎藤改手掐住他的脖子：“我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否则那把匕首就会扎在你的喉咙里。”
“鲜血从喉咙处涌出来，像溺水一样的窒息感。”
“我，没有，你污蔑我。”布兰浑身发抖，双脚乱踢。
黎藤看着衣服上的小脚印，一个大跨步把布兰的头按进水里，动作利落却不凶狠。
金戈没有插手。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一大串水泡打破了水面宁静。
等水面再次安静，黎藤才把他捞出来。
呕出积在肺中的两大滩水，只一次，就从鬼门关确确实实走了一遭。
布兰脸色煞白，嘴唇发紫。
睁眼第一眼看到黎藤，眼泪融在水珠里爬满整张脸。
是真的被吓坏了。
“缓过来了吗？缓过来了就再来一次。多坚持几次才好，我就喜欢硬骨头。”
一双恶魔的黑色眼珠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比深渊还黑。
布兰爆发一声尖叫：“啊啊啊啊——！”
尖叫过后，布兰从死亡的阴影中缓过来。
“现在，说吧。”黎藤淡淡开口。
布兰对这个恐怖的雄虫一点也不敢隐瞒。
“我，我承认我是逃兵。我偷了海姆的星币，我我害怕被发现就想着拉上小虫一起。我骗他来找，找首领。”说着偷瞄了金戈一眼。
“老实点。”黎藤开口。
布兰赶忙歇了想求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