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陈阿呆等的人很快便来了。虽未见人,鼻腔里先充斥着一股子浓郁的青松霜雪气息,和那夜遇见的分明是一模一样。她再微微抬眼,果然见树林隐匿处走来一人,正是小师弟江景亭。

    “夜闯禁地,当罚十鞭。”声音都与当日无甚差别 。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陈阿呆道。

    江景亭注视着眼前的人:“往日……不曾见过。”

    陈阿呆嘴角轻哧一声。

    一阵微风吹来,她身后的发带轻轻飘起,漆黑发丝在黑夜之间舞动。陈阿呆深吸一口气,抬眼看过来:“所以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不记得。”

    “记不记得草房子和大树?”

    “不记得。”

    “记不记得少时的一场大雪?”

    “……”

    “那你记不记得大师兄呢?”

    “……听人说起过,但不曾见过。”

    陈阿呆抬头看看天 ,她不说话,对面的江景亭也陷入沉默。脸上没有知觉的时间就了,这却是她第一次有点感谢这张脸皮,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这一刻复杂的心情该如何,只是忽然觉得累极了。

    良久,她那口气才徐徐的吐出来,她从怀中摸出两本书,啪的放在了石头上。看着眼前的人,撑着手轻轻道:“江师弟,我这几天……查了很多如果当年的朋友不记得自己的书籍。”

    “书中告诉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于是我内心坦诚,前来问你。”

    “如今,我也算知道了你的答案。”

    陈阿呆盯着江景亭的眼睛,熟悉的松柏寒雪的味道将她引入回忆中,在那一方小院里,两人郑重立下约定,然而造化弄人,如今的江景亭应是受了不少搓磨,才将儿时的故事往了干净。若说往事随风,那便让其在江景亭的心里随风而去,感谢少时江景亭对自己的帮助,今后寻法子救大师兄的事情,就自己来完成罢。

    想到此处,她不再犹豫,一字一句道:“抱歉,江师弟,我错将你认成我一个故人。”

    “糊涂如我,冒昧将江师弟引到此处,请江师弟带我领罚。”

    江景亭看着眼前人,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内心有些复杂的滋味。可刑罚就是刑罚,规矩便是规矩,只一瞬间,他眼神里便恢复了往日清冷。

    “那就请师姐随我来罢。”

    松柏悠悠,长阶而上,抬眼望去,一条细细的小路像延伸至天际一般,直贯松柏深处,一小屋正矗立于此,正是宗门惩戒堂,其屋虽简陋非常,然自下仰观,竟得巍然之态。

    陈阿呆跟随江景亭一步步踏上这阶梯,夜晚烛火引路,四周静谧非常,只得听闻陈阿呆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 。

    直到感受到身后人脚步逐渐放缓,呼吸声越来越重时,江景亭微微收缓了步伐。“若是你体力不支,便择日再罚罢。”

    陈阿呆摇摇头:“今日的事情,今日要有了断。”

    眼前人身型顿了顿,二人又拾阶而上。

    眼前的小屋越来越大,二人终于停在这门前。江景亭理理袖子,整理衣袍,这才将门推开。

    烛火明灭,眼前供桌上是整整齐齐的排位。

    “师姐,请跪下。”江景亭看过来,眸眼漆黑如墨。

    陈阿呆不再说话,轻撩衣裙跪倒在蒲团之上。

    “而今衡净宗弟子,无视宗门规矩,夜闯禁地,扰乱秩序,罚十鞭,以儆效尤。”江景亭冰冷的声音传来。

    “请鞭,着刑罚。”一道银光闪过,一柄长辫出现在江景亭手中,他面无表情,一辫挥下,陈阿呆忽觉背上一阵剧痛,紧接着火辣辣的感觉 ,她咬紧牙关,目光垂下 ,手中紧紧捏着衣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又是三鞭,陈阿呆身形晃了晃,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身后的鞭子停了。

    陈阿呆抬起右手擦掉唇边的血,尽量挺直了身子 :“再来罢。”

    鞭子又下来了,但这次的却没有之前几鞭凌厉,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几鞭下来,陈阿呆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地板上。

    “够了吗?”陈阿呆哑着嗓子问道,嘴里满是血腥味。

    “十鞭已到,惩戒已消,望师姐今后谨遵门规,切勿再犯。”

    “哈哈 ……”陈阿呆挣扎起身,瘦弱的身子已是忍不住颤抖,偏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的吓人:“谢师弟的解惑。”

    她慢慢挪步至门前,用尽力气将门打开,穿堂风忽得刮过来,吹着陈阿呆的发带垂垂飞起,眼看要飞到江景亭的脸上。

    江景亭忽得后退一步。

    陈阿呆并未回头,也无道别,她背上尽是血迹斑斑却无甚在意,只是迈开步子跨过门槛,一味的下山去了。

    天光大亮,陈芸芸翻个身从床上坐起,她长长伸个懒腰,这才准备洗漱上学,一转头却看见陈阿呆瞪着一双大眼睛,面色苍白,唇上更是半点血色都无,正坐在桌前直愣愣地看向她。

    陈芸芸吓得又钻回被窝:“要死啊,你怎么这幅德行?”

    陈阿呆答非所问:“事情办完了。”

    陈芸芸仔细端详陈阿呆的面容,看了三看 ,这才觉得这人虽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但精神大好,不由得放下心来,拍拍胸口:“难道一晚上没睡?”见陈阿呆乖巧地点点头,这下又说道:“不若我帮你告假,你好歇上一歇。”

    陈阿呆又点点头,又抬起双手向陈芸芸拱了拱,这才像个木头人一般直愣愣的躺在自己的床榻上,钻进被窝不动了。

    日落下山,陈芸芸再次回到房间里时,陈阿呆被窝拱起一小块,里面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睡这么久,多少天没睡觉了。”陈芸芸低声说道,也熄了灯蹑手蹑脚的早早上床休息。

    又是一大早,陈芸芸再次起身 ,就见到陈阿呆又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床塌上一动不动。

    “你怎么又这死样?”陈芸芸骂道:“非要大早上吓人一通才开心?”

    陈阿呆转过来,面上明明无甚表情,可陈芸芸老觉得眼前人在笑。

    “芸芸 ,该上课了。”陈阿呆说道。

    陈芸芸打个激灵,忙搓搓手臂:“知道了,知道了。”

    等陈芸芸洗漱的时间,陈阿呆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今日上药师课和术法课,我把该带的都带上了,一会我们直接出门罢。”

    “芸芸,今日上课 ,你可不要抄我的卷子。”

    “芸芸,吃饭的时候少吃点 ,当心长胖,多出来的给我尝尝 。”

    “芸芸……”

    “芸芸……”

    等到陈芸芸收拾差不多,陈阿呆的嘴巴还不带休息,陈芸芸忍无可忍:“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觉得……”陈阿呆答道:“我的心事了了,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熬 ……”陈芸芸点点头:“关我什么事啊?”

    陈阿呆嗤笑一声,二人打着闹着,终于坐在了清风堂里。

    钟声一响,药师准时踏入教室。

    药师是一名长着白胡子,头戴不订帽的老人,许是因为常常接触火石,他的每一头发都有不同程度的卷曲。陈芸芸偷偷转过来:“这人姓刘,我们叫它刘胡子。”

    刘胡子默默卷毛胡子,巡视下方一圈:“今日谁可记得什么日子?”

    底下骚动一番,谁也说不出所以然。

    “今日,”眼见底下学生都在趁着骚乱开始没来眼去的聊天,刘胡子适时出声打断:“今日,正是三天一小考的日子。”

    底下又骚动起来,更多的是哭号声,刘胡子这下才开心起来,他捋一捋胡子,等着哭号声慢慢停歇,这才出声:“我手中正是这次小考的试卷,各位,一共十道题,谁要是能中了第一,谁就是我的助手,日后我自会多留意他一分,但是谁要是考试垫底,那便来给我打扫半个月的药堂罢。”

    底下又骚动起来 ,刘胡子比较满意这阵骚动,他摸摸胡子,眯着眼睛,正要安慰底下的学生两句,说明自己这次并未出难题,谁料细细辨来,竟都喊的是不稀罕。

    刘胡子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他大手一挥,试卷腾空而起发放至每人桌上:“半个时辰时间,现场批阅,严禁左顾右盼!”

    陈阿呆翻看了眼前出现的卷子,心里默默填上了答案,自己这两日虽无心上课,但书已背过一遍 ,这些问题自然是不在话下。她又看看陈芸芸,却见陈芸芸也是一脸的胸有成竹。不禁头伸过去一问:“你怎么表情这么有把握?”

    陈芸芸头悄悄凑过来,也压低声音道:“我虽没看书,但是只要不考倒数第一扫药堂就行。”

    陈阿呆偏头:“这么自信不当倒数第一?”

    陈芸芸点头,指指陈阿呆:“你可知入学时我唯一考过的人是谁?”

    陈阿呆指指自己:“难道是我吗?”

    陈芸芸笑出声:“自然是你,我们俩一个倒数第二,一个倒数第一,不过你昨日在睡觉,自然没我来听讲的懂得多,阿呆,你就好好打扫药堂罢。”

    陈阿呆嗤笑一声,研磨提笔,这次考试无甚实操,得分应当不难。

    再看题,考校的都是基础,陈阿呆落笔飞快 ,不自觉写满了一页。这才堪堪停笔,只觉背后生疼。

    坐不住了,陈阿呆心想 ,将卷子草草看了两遍,只觉无甚需要补充的,这便举手。

    “刘胡子……老师,我想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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