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两个人放烟花放到后面累了,就把位置让给了后面来的小孩儿,然后提着东西随便找了个公园的长椅坐下来休息。

    庄郁思把手机开机,果然瞧见不少信息,有来自不同阶段学校的朋友,也有家里人。

    她挑能回的回了消息,然后将手机熄屏放在手边,宋时让就这样坐着,也没说话。

    凉凉的风拂过脸颊,庄郁思再三看宋时让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曾经开过公司。果然人不可貌相,可又为什么开一半不开最后回来了呢?

    宋时让偏头,正好和庄郁思对视,“你在看什么?”

    庄郁思被抓了个现行,丝毫不慌张,还直言道:“看你。”

    宋时让心上同一时间仿佛被羽毛挠过,酥酥痒痒。他眸色微沉,目光灼灼低声问:“为什么看我?”

    庄郁思一顿,她竟然觉得宋时让现下的眼神莫名生出来几分魅惑,对,就是魅惑。

    “…在想你竟然开过公司。”

    果然。

    宋时让松口气的同时也生出可惜。

    他收着情绪道:“是开过,只是后来卖了。”

    庄郁思不解,“为什么要卖呢?”

    宋时让当然知道原因,但他似乎已经被牢牢套住,叫看不见的藤蔓缠绕,一个人走在空无一物的荒野。

    他忽然有些好奇庄郁思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卖?”

    “啊?”庄郁思实在没想过这种问题还能被宋时让丢回来,所以起初还以为是宋时让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然而宋时让在这之后又真情实意地补充了一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略显正式的语调让庄郁思后背发紧,看不见的压力驱使她调整措辞:“那我就说一下我的猜测?”

    “好。”

    宋时让难得这么听话,褪去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耀武扬威。

    庄郁思斟酌语句,说:“看你这样子和之前在车里宋奶奶欲言又止的态度,或许不是灰溜溜的回来,你那时应该是处在事业的上升期对吗?”

    宋时让收着眼底的情绪,先笑了笑,然后又点头。

    “处在事业的上升期还能卖掉公司,估计是有来自外界的压力。所以你当时是急需用钱?还是心境上有了什么大的转变?”

    知道的东西太少,庄郁思猜不多具体,能说出来这些已经是冷女士显灵。

    宋时让看得出庄郁思已经没话说了。

    并不寂静的夜,烟火声断断续续,好像短暂逃离的现实,在公园的长椅,两个人不疾不徐,比平时更远,又比平时更近。

    陡然间,一阵告悔的冲动,宋时让想将自己一直以来,过往的所有,全部都说给庄郁思听,就现在。

    但不行。

    这太突兀,更没有意义。

    庄郁思眼见宋时让思绪忽然飘远,轻声问了一句:“宋时让,玩不玩坦白局?”

    “嗯?”宋时让眼神落在庄郁思身上,眸光跳跃了一下,又说“嗯”。

    庄郁思:“我可以让你先问我。”

    宋时让好看的手随意搭在膝盖,没有丝毫缓冲,开门见山道:“你和江睦,还有可能吗?”

    两人之间约等于没有距离,所以宋时让每一个字的情绪庄郁思都能清楚分辨,从某种程度上讲,宋时让已经将一切挑明。

    沉默被无限拉长,每一次呼吸都带了紧促。

    须臾,庄郁思道:“没有。”

    “如果他能够解决你担心的问题呢?”宋时让又问。

    庄郁思答:“也一样,时间不会抹去已经发生的一切。”

    “知道了。”宋时让淡笑着说。

    轮到庄郁思提问,问题都已经到了嘴边,差点就直接问出口,结果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庄郁思忽然觉得不合适。

    没有下定某种决心,又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到头来容易让自己误会,也容易让别人误会。

    她于是拐了个弯,“你之前想说什么?”

    宋时让的性子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随便瞎扯然后糊弄过去,就算真和人玩儿坦白局,他的话也会是真假夹杂,不会让人看出来破绽。

    但也有些时候,就想说点真的。

    比如现在。

    宋时让慢悠悠道:“有遗憾,在想自己能怎么办。”

    “跟卖公司有关?”

    “是。”

    “后悔了?”

    “不是。”

    “别人说没用,你还得自己走出来,”庄郁思听明白了,宋时让这是自己放不过自己,她放慢了语速讲:“有时候不用将一切想的那么完美,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够有始有终。”

    “世界上多的是意外,每一秒都在发生,既然别人都能想开,为什么你不行?不要只看见那些想不开的人,人活着,还是要多看一看能想开的人。”

    “很多时候,我们要学会放过自己。”

    其实庄郁思还有一句话没说。

    如果始终不肯放过自己,就只能等下一次遗憾破而后立。

    但这未免残忍,并且下一次遗憾有或是没有都还是个未知数。

    “宋时让,别陷在过去,”庄郁思一字一句道。

    分明没有长篇大论,说的话也不尽中听,可宋时让明显感觉胸腔在这一秒不受控地振动过。

    “走吧,回去,时间也差不多了,”庄郁思从长椅上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宋时让看着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很想冲上去将人从身后搂住,让这个人从头到脚印上属于自己的标签。

    他控制不住出声:“庄郁思,我们……”

    影子被路灯拉长,庄郁思突然回头,打断宋时让没说完的话,她用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笑道:“走了。”

    -

    “啊,”薛红楼不仅拖长了尾音还伴随着声音的起伏,“郁思姐,你竟然要走了吗?你说过年不回去,我还以为你能在厘溪呆很久很久,怎么这么快就又要走了?”

    庄郁思身上只背了一个包,她对薛红楼说:“你看我带行李了吗?”

    薛红楼目光停留在庄郁思手里,“这不是背了一个包。”

    庄郁思笑,“我要是真走,能只带一个包吗?”

    薛红楼也反应过来,松了口气,“郁思姐,那你什么时候又回来?”

    宋时让也好奇这个问题,所以目光跟着薛红楼一起,落在庄郁思脸上。

    庄郁思被两人盯得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老实道:“这个真说不准,回来了我提前给你们发消息。”

    薛红楼肉眼可见的伤心,庄郁思于心不忍,说:“别不开心,回去给你们寄特产。”

    “哄小孩儿呢。”

    “嗯,哄小孩儿。”

    宋时让坐到驾驶位,庄郁思也跟着坐上车,沿着之前摘草莓那条路线,只不过这次要开得更远。

    庄郁思本来没打算让宋时让送她去机场,但宋时让无声坚持,庄郁思拿他没办法。

    虽然坐宋时让的车还好,没有坐其他车那样晕,但庄郁思不敢赌,所以就没玩手机。左右闲着没事,也没什么天可以聊,她就闭着眼睡觉。

    宋时让车开得很稳,不属于开飞车的那一挂司机,庄郁思眼睛闭着闭着,后来真睡着了。

    宋时让余光瞥见人安静的睡颜,比醒着的时候顺眼不少。

    他兀自笑了声,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把车找位置停好,宋时让再去看庄郁思,她还没醒,一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转向自己这边,睫毛很长,鼻梁的高度刚刚好。

    她自己的头发很直,今天看样子没有卷,耳垂上戴着的珍珠耳饰发出幽微的光。

    庄郁思总是淡淡的,对什么都淡淡的,宋时让抓不住她。

    看了下时间,还早,宋时让路上开车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

    还可以让庄郁思多睡会儿。

    感觉到空气中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消失,庄郁思身体动了动,然后开始用手揉眼睛。

    其实车停下来那会儿她就醒了,只是实在太困,还不想睁眼。

    再后来就是时机不太合适。

    庄郁思醒了以后先解开安全带,然后问宋时让:“我们到多久了?”

    “刚到。”

    庄郁思低头说:“谢谢,那我先走了。”

    怎么回事。

    之前都不尴尬,怎么现在还感觉气氛怪怪的。

    宋时让同样打开车门,“送你过去。”

    两个人路上都没说话,但又一点都不奇怪,他们之间除了正事和琐碎日常,没什么共同话题。

    宋时让想明白这一点,觉得玩味。但庄郁思要走,是真实的,即便她说了还会回来。

    他不像宋时远,情感丰富,看个动画片都能共情的死去活来。宋时让好像天生感情淡薄,要么平平淡淡,要么就走火入魔。

    离别带来的愁绪,他初中以后几乎没再体会过。

    时至今日,宋时让竟然出奇般地又重新体会到了那种苦涩烦闷的心境。

    “那我先进去,”庄郁思看着人说,“你早点回家,路上开车慢点。”

    人越走越远,像要离开他。

    宋时让不轻不重叫了声:“庄郁思!”

    回头。

    回头啊。

    没听见吗?

    没听见的话,那就算了吧。

    茫茫人群,原本一直往前走着的人忽然停下来,她不确定地转身,眼神往刚才进来的地方扫视。

    听错了吗?

    她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确认是听错以后,庄郁思笑了笑,觉得自己魔障了。

    结果一转身,她被一个人迅速搂入怀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衣服,这让庄郁思及时收住了手上的动作。

    “宋时让?”

    “嗯。”

    庄郁思双手还悬在空中无处安放,宋时让却是一整个紧紧搂住庄郁思,头垂在她肩上,双臂轻松环过她的肩膀。

    庄郁思下意识屏住呼吸,宋时让的体温好似瞬间变得滚烫,从他们相触的皮肤源源不断输送到四肢百骸。

    耳边多的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庄郁思脸颊发热,现在忽然有些庆幸宋时让是抱着她,所以她看不见宋时让的神色。

    也因此不至于被他撞见神情。

    这是怎么了,庄郁思一时间有些懵。

    不是说过了她会回来。

    宋时让终于开口说话,庄郁思耳朵边上忽然有些痒,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听人忽而郑重道:

    “庄郁思,我喜欢你。”

    “那天你没让我说出口的话,今天我补全了。”

    轰——

    庄郁思瞬间便失去表情管理。

    她其实猜到了宋时让可能会说出口的话,但猜到和这话真正从宋时让嘴里说出来被她听见,又是另一番情景。

    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安静听他说完这几句,可实际从宋时让刚说出第一个字,她的心跳便好像先有所感,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

    胸腔里空气被压榨干净,叫她似乎游离于一种缺氧的状态。

    庄郁思手揪住宋时让衣服,忽然将人往外扯了扯,反应过来后嘴里急声道:“抱够了没,先、先放开我。”

    宋时让没动。

    庄郁思又说:“快点,这么多人呢。”

    原来是在意这个。

    宋时让松开人往后退了一步,庄郁思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环视一周。

    “生活没有那么多观众,”宋时让笑道。

    庄郁思没好气,“然后回去一上网,发现生活里都是观众。”

    宋时让忽然不说话了,只眼神直直盯着庄郁思,“我等你回来,给我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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