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温凝午睡醒来梳妆打扮之后便要出门了。
早上门房送来了帖子,是施菀邀她去春和茶楼喝茶的。
这次出门,温凝没打算带上菘蓝和连翘,有冯力赶车,再加上温言这个护卫便也够了。
临出门时,连翘站出来说道:“姑娘,您还是带奴婢一起去吧。”
喝个茶而已,哪里需要带那么多人出门,温凝冲着连翘笑了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连翘撅了撅嘴,斜了一眼温言,缓缓开口解释:“姑娘,奴婢不是为了吃嘴,奴婢是怕温言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姑娘。”
要说伺候姑娘,那还得是她和菘蓝。
沈砚:“……”
温凝听罢,望了一眼耳根又开始暗自发红的温言,方看向连翘说道:“他刚上任,自然需要多历练。”
姑娘既然有了主意,连翘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多时,温凝带着温言出了琼月阁,冯力早早的在府门前侯着了。
这次,沈砚侧身站在马车一旁,伸出手作势要扶温凝上马车。
温凝向温言投去了一个满意的眼神,将手放在了温言的掌心,踩着红木矮凳稳稳上了马车。
待温凝坐稳后,沈砚紧跟着上去,冯力赶着马车直奔着春和茶楼的方向驶去。
这是第一次车厢里只有他和温凝两个人,相对于温凝的淡定从容,沈砚却有些局促。
要是连翘那个话多的丫头在,或许他还能自在些。
温凝眼睛一瞥,见温言坐的扭捏,主动挑起了话题:“你可知是谁约我去春和茶楼吗?”
沈砚轻轻摇头。
温凝开口说道:“是在云州财力仅次于温家的施家七姑娘施菀,我的闺中密友。”
沈砚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波澜。
云州施家?
他六皇弟的生母怡嫔何卿意的父亲施同行就是出自云州施家的二郎,是因貌美而入赘了何家。
如此算来,施菀与宫里的怡嫔便是堂姐妹了。
温凝见温言一双黑眸久久不动,忍不住问道:“你想什么呢?”
沈砚思绪回笼,答道:“没想什么,只是好奇五姑娘的闺中密友是怎样的人?”
沈砚随口胡诌。
温凝只道:“等下见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春和茶楼墙角,沈砚率先下了马车,又伸出手来扶温凝。
进了春和茶楼,温凝由伙计引着上了二楼左手边最里侧的雅间,沈砚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温小五,你……”
坐在圈椅上的施菀在看到跟在温凝身后的沈砚时,没说完的话因吃惊而鲠在了喉咙里。
温凝将施菀的表情收入眼底,走过去靠着施菀坐下,开口介绍道:“这是我新买的护卫温言。”
而沈砚也在温凝的话音落地时,主动开口问好:“见过施七姑娘。”
施菀托着下巴,从头到尾的打量着温言,嘴角杨毅着笑意:“温小五,你不够意思啊,这么俊俏的护卫在哪个牙行买的,我也买个去。”
沈砚:“……”
从他一进门,施菀的眼神似是黏在了他的脸上。
沈砚很不喜欢别人这般打量自己,遂绷直了脸,低垂着眉眼。
温凝察觉了温言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便吩咐道:“温言,你出去守着吧。”
在马车里,分明是温言自己说好奇施菀是怎样的人,如今亲眼见到了却又是这幅模样,真是奇怪。
听到温凝的这句话,沈砚如释重负,立即拔腿出去将门关上。
一扇门将高大的身影隔绝在外,施菀鼓了鼓嘴:“温小五,既然将人带出来了,还舍不得让我看啊。”
温凝从面前的碟子里捏起一片果脯:“他脸皮薄,都被你看的不好意思了。”
门外的沈砚:“……”
他听力极好,加之春和茶楼二楼人少清净,只隔了一扇门,他还是能听个七七八八的。
施菀一脸认真的问:“有吗?”
她没看出来。
旋即,施菀又开口问:“你还没说,到底是在哪个牙行买的?”
这种容貌的护卫在牙行里可是上等货色了,要是去晚了,怕是都被抢光了。
方才的果脯有些酸,温凝喝了口甜茶,冲一冲嘴里的酸味儿,随即笑着答道:“捡的。”
施菀瘪瘪嘴:“温小五,我可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温凝说着,将手上的茶盏放下,随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施菀。
施菀听的是目瞪口呆,好久才回过神看着温凝说道:“温小五,你……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要是换做是她,她可不敢这么冒险救人。
讲了那么久,温凝的嗓子又干又渴,端起茶盏饮了半盏,方才看着施菀,出声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行善事,我只告诉了你,你可得给我保密啊。”
“你放心,我嘴巴最严了。”施菀边说着,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逗笑了温凝。
施菀的为人她自然是信的过的。
施菀望了一眼门外的人影,叹道:“留这么个俊俏的护卫在身边,瞧着是赏心悦目,不过就是性子太冷了些。”
方才在屋里跟棵树一样站了那么久,脸上连个笑模样也没有。
施菀的话温凝是认同的,她见过温言笑,不过很少。
温凝咬了一口手里的桃花酥:“以后慢慢调/教就是。”
门外站着的沈砚扯了扯嘴角。
之前是出言调戏,让他以身相许,现在又放话要调/教他,真是大言不惭。
施菀想到了什么,而后又开了口:“凝儿,温言这个护卫跟你上街会不会有些惹眼,你跟徐家毕竟是有婚约在的,若是让徐家的人瞧见了怕是影响不好。”
她们这些身边人都知道温言只是护卫,可外面的人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那就是温凝身边跟了个陌生且俊俏的儿郎。
温凝点头:“你说的有理。”
温言的外形确实不像个护卫。
施菀开始给温凝出谋划策:“要不,你给他装扮装扮?”
温凝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施菀一愣:“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可是很认真的在给温凝出主意。
温凝控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看着施菀解释道:“之前怕府中人发现,我让他扮过女装。”
温凝这话一落地,施菀跟着笑出声来。
而门外的沈砚眯起了眼睛,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的脉络清晰可见。
温凝不提,他都要忘记这回事了。
扮女装!
这笔账,他先与温凝记上!
雅间里的两人笑够了,又开始认真思考方才的问题。
施菀有了主意:“不然叫他黏上胡子吧。”
假胡子可是很好买到的。
温凝脑补了一下温言这张脸黏上络腮胡后的模样,而后颦着眉摇头:“胡子看上去又脏又邋遢,我自己看都受不了,更别提带他出门了。”
施菀觉得温凝说的有道理,随即又歪着脑袋思考起来。
忽然,施菀眼睛一亮:“有了,这个主意你保准喜欢。”
事情与他有关,门外的沈砚也竖起了耳朵。
只是这一回,屋内的二人换成了耳边低语,沈砚实在听不清楚,只好作罢。
正事说完,温凝看向施菀问道:“怎么想起请我喝茶了?”
“你昨日送了我那么好看的料子,礼尚往来,我请你喝茶还不应该。”施菀说着,看向了身边站着的茯苓。
茯苓将一册书放在了茶桌上。
温凝眼睛一亮:“《龟妖录》,你从哪家书肆买得的?”
一套《龟妖录》共有五本,因着这书比较冷门,买的人少,印刷出来的更少,她寻遍了云州的书肆,手中不过也才有两本。
而施菀,竟然能寻来一整套。
施菀笑着开口:“这个我可不敢居功,是我五哥哥寻来的。”
温凝一愣:“施五哥哥?他怎么知道的?”
施菀顿了顿,解释道:“你之前跟我说过嘛,寻不到一整套的《龟妖录》颇为遗憾,在家中用膳的时候,我便提起了此事,我五哥哥有一好友他手中恰好有成套的《龟妖录》,我便托五哥哥买过来了。”
“是这样啊。”温凝说着,就从手上掏出了钱袋。
施菀见状,立刻将温凝手中的钱袋推回去:“温小五,咱们之间哪用银子。”
温凝坚持要给:“可我承了施五哥哥的人情,这银子你替我转送给你五哥哥便是。”
施菀坚持不收:“我五哥哥肯定不会收的,你喜欢,我五哥哥便高兴了。”
温凝一愣:“啊?”
这里面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施菀眼眸一闪,咬了咬下唇,开始找补起来:“我的意思是你我是好姐妹,你便也是我五哥哥的好妹妹,妹妹高兴,做兄长的自然而然就开心了。”
温凝这才将钱袋收起来。
又聊了一会儿,温凝与施菀便在春和茶楼下分别,各自坐上马车回府去了。
马车里坐着的温凝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龟怪录》的第一本开始看起。
一旁的沈砚见温凝低头看的专注,那浓密舒卷的羽睫连眨也不带眨的,终是忍不住问道:“有这么好看吗?”
温凝看的投入,眼皮子也没抬,敷衍的:“嗯”了一声。
沈砚扯了扯嘴角。
温凝寻不得的一册《龟妖录》,施菀的五哥偏这么巧就寻得了,分明是无中生友,别有居心。
而温凝就这么相信了施菀给出的理由。
不知是迟钝,还是天真。
无论是哪一种,沈砚都不打算多此一举的提醒温凝。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赶车的冯力忽然勒紧缰绳停住了马车。
马车骤停,马的前蹄扬起离开地面,车身剧烈晃动起来,而温凝由于惯性,身体猛得向前倾去,沈砚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温凝。
细腰如柳,柔软非常,咫尺之间,呼吸相缠。
“吧嗒”一声,第一本《龟妖录》摔在了地上。
温凝回过神来,望着近在迟尺的温言,一颗心砰砰直跳,面颊染上红晕,慌乱的扑闪着羽睫:“……你”
沈砚赶忙松了温凝的腰,垂过眼眸不再看温凝:“事发突然,多有得罪。”
沈砚感受到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烫,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女子的腰肢。
沈砚说罢,弯腰捡起了《龟妖录》,拍过上面的灰尘之后,放在了温凝手边。
温凝则侧着身子,平复着自己的心跳,低低的言道:“无事。”
马车里的气氛尴尬起来,温凝又不见马车开始行驶,便出声唤道:“冯力,怎么还不走?”
冯力扭头打开了车门:“姑娘,前面不知发生了何事,围了好多人,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通了。”
冯力的话音刚落,温凝便听见外面响起一个女子无助的哀求声:“大爷,您行行好,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