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云州知府书房内。
“臣于泰水拜见太子殿下。”云州知府立于书案前跪拜。
白日里他的书案上多了一封信,上面写着‘夜半子时来见’,虽然没有落款,但他认得出来这是当今太子沈砚的笔迹,只因当年高中进士之时,他曾有幸获得沈砚的墨宝,是以早早的吩咐府内众人熄灯就寝,自己则在书房恭候大驾。
沈砚抬了抬手示意于泰水起身:“于知府,可知孤为何来此?”
于泰水颔首禀道:“回殿下,臣接朝廷密信,殿下在云州失踪,明面上发布告示通缉盗贼,实则寻找殿下下落。”
沈砚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失踪?如今孤已现身,于知府当如何办差?”
在父皇的眼中,他的性命终究抵不过皇家颜面。
于泰水拱手,一本正经答道:“回禀殿下,臣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上京,朝廷自会派兵接殿下回京。”
沈砚的一双黑眸眯起,声音低沉:“法子虽好,但恐怕于知府这封密信都送不出云州。”
于泰水一愣,随即言道:“微臣愚钝,请殿下明示。”
沈砚起身绕过书案,缓缓开口:“你收到密信寻找孤的下落,自然也有人能收到密信不让孤活着回到京城。”
于泰水一惊,但还是压低声音道:“何人如此大胆?”
沈砚看向于泰水:“于知府昨日刚刚宴饮,今日便忘了?”
于泰水一愣。
他昨日宴饮是去恭贺徐进年高升同知。
徐进年!
他心里本就纳闷徐进年为何会突然升官,原来是上了一条大船。
太子有恙,那储君之位岂不是熙王?!
于泰水的脑子轰然炸开,旋即跪拜道:“微臣誓死效忠殿下,但凭殿下差遣。”
沈砚视线下移,缓缓开口:“云州有了盗贼,你身为知府自然要有抓贼的模样。”
于泰水颔首:“微臣明白。”
离开于泰水的府邸回温府的路上,跟着沈砚的竹风禀报了温凝白日里去当铺查问的事情。
提到温凝,沈砚冷峻的脸色变得柔和,嘴角弯了弯:“这个,孤已然猜到了。”
他知道温凝会认出那块玉佩,也知温凝会去当铺求证,所以才特意安排了这一切。
但他没有猜到温凝会想要赎回他的那块玉佩,甚至因为没有办法赎回,又特意买了一块新的。
温凝,比他知道的还要好。
竹风又道:“殿下,属下斗胆问一句,您如此大费周章,是否是因为对温五姑娘有意?”
云州指挥使那边殿下吩咐按兵不动,云州知府这边也已安排妥当,徐进年的府邸也有人在暗中盯着,可对于这位温五姑娘,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殿下连夜撤离温府。
若是殿下想要报答温五姑娘的救命之恩,留下一袋金银便是,可殿下偏偏编了这么一个谎话出来,又送镯子,又将明月当铺这个密卫的联络点浮在了水面上,除了对温五姑娘有意这个原因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沈砚听了竹风的话,停下了脚步,坦荡道:“是又如何?”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沈砚的脸上,是那样的柔软、明亮。
“可殿下,温五姑娘有婚约在身,未婚夫婿又是徐……”
不待竹风说完,沈砚扭过头打赌:“那又如何?”
徐闻玉根本配不上她。
低沉的声音里夹杂了不容置疑和一丝愠气。
竹风抿着唇角,低下了头。
——
温鹤声与苏予嫣的婚事定下,接下来温府便该准备给苏家的聘礼,按照云州的风俗,聘礼中必不可少的就是俪皮。
所谓“俪皮”,就是成对的鹿皮。
两张鹿皮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是稀罕物,可依着温家的财力,买两张鹿皮压根不算什么,但温鹤声觉得亲手猎的更有意义,恰好今日天气晴朗,便决定骑马去北郊的黛山上打猎。
温鹤羽知道了这事儿,好久没打猎的他手也痒痒了,便想要跟温鹤声一同去。
有个人作伴也好,温鹤声便答应了。
在园子里散步的温凝瞧见了背着弓箭的温鹤声和温鹤羽便上去询问,知晓了两个兄长要去黛山以后,眼睛一亮,便想要跟着去瞧热闹。
温鹤羽只道:“我是帮二哥去猎鹿的,你去了我们还要分心照顾你。”
温凝有些不服气,哼道:“我有温言和连翘,谁用你照顾。”
温鹤羽又道:“可五妹妹你不会骑马啊。”
这算什么难事,温凝笑道:“二位哥哥骑马,我坐马车就成。”
温鹤羽出声提醒:“马车只能到山脚下。”
温凝眨了眨眼睛:“那四哥哥可以骑马带着我。”
有问题,就会有解决方法。
不待温鹤羽开口,温鹤声便道:“五妹妹一同去吧。”
再多三个人也没什么。
温凝闻此言,斜了温鹤羽一眼,俏皮道:“还是二哥哥好。”
温鹤羽:“……”
温鹤声嘴角一弯:“那便走吧。”
兄妹三人出了温府正门,温凝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温鹤清走了出来。
温凝言道:“大哥哥。”
温鹤声/温鹤羽:“大哥。”
温鹤清瞧见了两皮马上挂着的弓箭,抬步下了台阶,出声问:“你们这是要打猎去?”
温鹤声应了一声。
温鹤羽则笑嘻嘻的解释:“大哥,二哥要猎鹿好给未来的二嫂备聘礼里的俪皮。”
温鹤清看向温鹤声和温鹤羽,出声嘱咐道:“你们二人上山小心些。”话说完,温鹤清又看向了温凝:“凝儿,你就别去了。”
温凝小嘴一瘪,走过去问道:“凭何二位哥哥去得,我便去不得?”
温鹤清耐心解释:“外面张贴了告示,云州现如今不太平,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待在府里安全些。”
敢盗皇陵的那得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知道温鹤清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后,温凝还是为自己争取,只因她确实不想在府里窝着:“盗墓贼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大白天哪里敢露面,更何况还有两位哥哥在呢。”
黛山又没有陵墓,盗墓贼怎会去那。
温鹤羽挺直了腰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浑身散发着正气:“是啊,大哥,有我在,那盗墓贼敢来,就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温鹤清皱眉,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温鹤羽讪讪的低下了头。
好像有点吹大了。
沈砚瞧得出来温凝很想去黛山,便抬步站了出来:“大爷,此次出行,我定寸步不离的护着五姑娘。”
温鹤声跟着开口:“大哥,我们有这么多人,不会出事的。”
温鹤清依旧没有松口。
温凝走过去,拉着温鹤清的袖子开始耍无赖的晃:“哥哥~哥哥~”
温凝一边撒娇,一边露出真诚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盯着温鹤清。
温鹤清被磨的没有办法只好松了口。
温凝立即松了温鹤清的袖子,边向马车的方向小跑过去,边催促道:“二哥哥,四哥哥,快走快走。”
不动作快点儿,温鹤清又反悔了可怎么好。
温鹤清无奈摇头,转身回了温府。
温鹤声与温鹤羽翻身上马在前面开路,沈砚架着马车,温凝与连翘便在车厢里坐着,一行人朝着北城门的方向出发了。
到了北城门,沈砚停了马车,车厢里的温凝听到外面似乎有吵嚷的声音,就狐疑的掀开了马车帘子,瞧见的便是城门口的两侧站满了官府的衙役,出城门的行人排成了一条长队,那衙役正在挨个搜查盘问过往的行人,温凝遂将马车帘子放下了。
“城中虽然戒严了,可那告示上又没有盗墓贼的画像,这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更没有写着‘我是盗墓贼’这五个大字,这样搜查无疑是大海捞针。”温凝忍不住吐槽。
连翘觉得自家姑娘说的有理,便问道:“那要是让姑娘去查,姑娘觉得怎么查才好?”
温凝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旋即说道:“如今风头正紧,盗墓贼从皇陵里偷盗出来的宝贝定然不敢出手,也不敢随身携带,不如先放出消息,就说这盗墓贼已然跑出了云州,再将各个城门的衙役都撤了,等盗墓贼自以为安全了之后,定然会露面,到时人赃俱获就容易多了。”
连翘听完,用崇拜的眼神望向温凝:“这法子好,姑娘,你可真厉害。”
温凝笑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盗墓贼能在皇陵偷盗定然是个有本事的,哪里那么好抓。”
连翘不管这个,一本正经的说道:“但姑娘能想出这法子已经很厉害了。”
温凝抬手揉了揉连翘的小脑袋。
这波情绪价值确实拉满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温凝一行人终于通过了北城门。
到了黛山山脚下,马车就上不去了,温凝走到温鹤羽身旁,一个抬手,温鹤羽便将温凝拉上了马背,温凝稳稳地在温鹤羽身后坐着,沈砚和连翘在后面跟着。
黛山风景秀丽,草木苍翠,也因此才会有丰富的猎物,温凝从马背上下来,呼吸着北郊清新的空气。
就在这时,马背上的温鹤羽发现了一只灰色的野兔在草丛里吃草。
第一只猎物送上门来了,温鹤羽压下心底的兴奋,立刻弯弓搭箭,只可惜准头差了一点儿,那灰兔受了惊吓,四条腿发了疯似的往远处跑走了。
温鹤羽叹气。
出师不利啊。
温凝瞧见了,抬步走过去,出言安慰道:“那灰兔长得可爱,真要被箭射穿了,倒是挺可惜的,好在四哥哥发善心饶它一命。”
温鹤羽听了温凝的话,心情好多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温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