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沈知樾带江野入学堂时,有意照顾他,便允他时常黏着。
过了几天后,开始让他适应独自一人去跟人结交,并允许他可以打着自己的名号。
到底是有县主的名号在,那些旁支子弟没有上赶着来找麻烦,最多就是跟着顾文珠,她这个嫡出表姐,不阴不阳的嘀咕自己几句。
沈知樾根本看不上眼,懒得理他们。
倒是江野心中计较,阴测测盯着那些人,饭都少吃了。
说是阴测测,但在小孩身上,多少都像是偷摸着干瞪眼。
给她看的直笑,说道:“不要在蝼蚁身上浪费时间,反正也只敢背后蛐蛐不敢明面。我等之志,岂是那些目光如豆之人所能明白的。”
江野八岁,算是这里年龄比较小的人,但天赋和专心程度很少有人能及。
若不是她有意让其藏拙,怕是要在这学堂小小出名一下了。
江野生来磋磨,本已没有孩子心性。
但跟沈知樾这么些天后,倒是生出了些许。
他神色委屈但不明显,言语更像是撒娇讨好,“我只是想,表现好些,不给小姐丢脸。”
沈知樾皱眉,“谁人敢觉得我丢脸?!”
“你的实力如何,我们二人知道就可以了。”
“你的身份是伴读,踩着那些家族孩子出风头,会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江野大着胆子,伸手拉沈知樾的袖子,微微晃了晃,开心道:“我知道了。”
沈知樾要不是知道江野还有世子这一身份,对于他此番举动是绝不允许的,那可以说是对她大不敬。
看在他还小,没有朋友,又有身份的份上,就宽容些吧。
但沈知樾没有意识到的是,江野没有朋友,而她,也没有。
毕竟她从不屑于跟那些幼稚的同龄人讲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这日……
“哥哥来啦!”顾文珠说着,还给了沈知樾一个挑衅的眼神,想戳她哥哥离世的痛楚。
心中哼笑,无聊。
外祖父的孙子顾竟思年十二,并没有见过几次。
舅舅很看重这唯一的儿子,跟母亲当年费尽心思培养自己哥哥一样,为其劳心铺路。
与顾竟思一同来的还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小公子。
“这位是五皇子,来家中做客,顺便来来看看宗族学堂。”
众人立马行礼道:“见过五皇子。”
当今五皇子萧逸之,年十三,最为皇帝宠爱。但皇帝重视嫡长继承制,因此已立皇后所出大皇子为太子。
“不必多礼,吾与竟思是好友,不过过来随便看看,你们都自便便是。”
那个叫翠儿的曾经说过,萧逸之少时春风得意,潇洒俊逸,向往自由洒脱,喜爱大好河山,因此被不同于常人性格,主张仁善自由,人人平等的左丞相庶女姜书雪吸引。
沈知樾当时就觉得可笑,讲得真好听。
当今天下,贪官污吏盛行,皇帝昏庸无能,面对外族侵略多数一味妥协。
也就是京中繁华,才让这些人看不到情势险峻。
萧逸之自诩清高,崇尚自由,那是因为他自小的皇子身份,享受的皇室待遇。
若是真让他出去潇洒自由一番,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过得有多幸福,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翠儿说未来的萧逸之无意皇位,是自己想争,才将他卷了进来。
沈知樾信自己想往高处走,但要说萧逸之对皇位完全无意她是不信的。
还有那个姜书雪,若是没有左丞相庶女这一身份,没有权势尊卑制度,在这个糟糕的朝代如何能立足。
即享受身份与权势带来的好处,就应该认清自己,好好利用才是,而不是虚伪地表示自己站在对立面。
她低声叮嘱江野,让他学学萧逸之那自觉高人一等的姿态。
江野听话应道,却在沈知樾看不到的地方紧抿嘴角。
学那个人,小姐是觉得那个人更好,自己不如他吗。
虽然江野知道这是事实,但不开心的情绪不可避免。
“你可是安平县主?”萧逸之虽是询问,但分明已经知晓,朝沈知樾径直走来。
“回殿下,臣女正是。”沈知樾不卑不亢回道。
有时她真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好老师,这个时候还想着给江野做样子看。
“吾知你哥哥十三岁参军后屡立奇功,击退外族,收复失地。年仅十九就成为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只可惜天妒英才,二十三岁为国战死。”
萧逸之说着惋惜悲痛,她心中也有酸涩。
虽说自己与哥哥聚少离多,并不亲近。但比起父亲母亲,哥哥算得上是给予自己温暖之人。更何况,自她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哥哥带来的。
除去那些,哥哥也是她为之敬佩的人。
只是人生来就有一死,最难的是活出自己想要。
沈知樾从小就知道自己虽希望能活长久,但也并不怕死。
她愿意为了追求权势而付出生命。
“多谢殿下挂怀,为国而战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为国战死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沈知樾言语认真,说的违心。
凭什么你们都好好的,而哥哥正值风华就死了。
萧逸之身旁的顾竟思说道:“陛下体恤,给了封号和赏赐,这也是难得的福分。”
沈知樾暗中白了他一眼。
“这是舍妹,明珠。”顾竟思趁机把顾文珠拉了过来。
顾文珠对着萧逸之甜甜地喊了声殿下。
她本就长的好看,这番姿态更是讨喜。
而萧逸之无外乎讲些夸赞之词。
沈知樾看着,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若是母亲在,必然也喜欢的吧。
她看过母亲曾经是怎么亲近逗弄旁人家的女孩子的。
一次,她有心学来去讨母亲欢心,得来的只有厌恶和疏远。
自此,她再没有那番姿态过。
时刻关注沈知樾的江野,第一次察觉到自家小姐低落的情绪,虽说只有一点,但他仿若感同身受。
暗中勾了勾沈知樾的指尖,对方不明所以看过来。
江野贴近沈知樾,“小姐最好。”
沈知樾:?
突然夸她做什么?
江野顿了顿又道:“她,一点都不好。”
沈知樾反应过来江野何意。
虽说这安慰着实笨拙,但逗笑了她。
沈知樾无意在这多待,正想离开,却被萧逸之叫住。
许是她与江野有些亲近的言语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你的丫鬟吧?”萧逸之指着江野道。
“回殿下,她是我买来做丫鬟的,只是看她听话聪慧,便让其做了自己的伴读。”
萧逸之若有所思,“买来的奴……”
“不过刚才看你们相处,亲近自然,倒是少见。”
“殿下见笑了,这奴刚入府不久,不甚懂规矩,臣女之后会让人好好教导。”沈知樾回答,严谨有礼。
萧逸之微微皱眉,有些失望,再看沈知樾,是那种看俗人的眼神,“原本以为你与旁人不同,不成想也是这般。”
说完,施施然离开。
沈知樾:……?有病吧这人。
江野与她心有灵犀,直接说了出来,“这人跟有病似的,小姐莫理会这样的人。”
沈知樾:……!!!
虽说现在周围没人,江野又是低语,但此等话又岂是可以说的?!
下意识捂上江野的嘴,皱眉瞪他。
“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若是养成习惯,以后被人听到拿来做文章,届时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那可是皇室中人,要时刻谨记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顺带道:“还有刚才说顾文珠的话,知你想哄我,但以后还是要注意。”
晚上回去后,沈知樾问了谢晚缇,有关五皇子未来更具体些的事情。
谢晚缇讲的也不是很清楚,倒是对萧逸之和姜书雪两人的感情发展了解非常,但沈知樾对他们感情不感兴趣。
沈知樾抓住了几个点,一是萧逸之早期远离朝堂。二是遇见姜书雪后陷入情爱,避开其他皇子暗害。三是其生母暗中拉拢朝臣,意图谋划废太子,改立自己儿子。四是萧逸之争夺皇位成功后,没有登基,直接让给还未及冠的皇弟。
第四点简直儿戏!
真不敢相信,原本的自己未来会被这样的人害死,若真如此,她都要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