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樾回去后,从暗线那得来何衡的行事情况。
他午时在外饮了些酒,现下正在回府的路上。
沈知樾让人准备好送给何曦一些女儿家的东西,带着贴身随从就出门了。
比何衡早到何府一刻。
何曦单纯,但何衡知道她不会无故前来,无需多言语,就已经支开女儿请她到书房议事。
“安平县主,可是有事吩咐?”
“何大人这般直爽,我也就明说了。”
沈知樾轻叹,“何大人也知道,我双亲已逝,如今寄居外祖父家,日后的婚姻大事若由长辈做主,就是舅舅掌握话语权。”
“舅舅是继外祖母所出,与母亲也有嫌隙,并不会将我视作亲侄女疼爱。所以我的婚姻定会成为帮助他儿子仕途高升的牺牲品。”
“女子一辈子的幸福全凭夫家和丈夫,所以一定要慎重。如今世上没有能真心为我考虑的人,因而只能自己多加谋划。”
这样的话出自县主之口,何衡无法多有言语,以免冲撞,只能恭敬听着。
“为了不被旁人利用,能够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那身为县主的我……”
沈知樾并没有将话说完,但何衡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身为县主,除去家中长辈,就是皇上可以安排她日后的婚姻。
只是……何衡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然叹息。到底还是年轻,又是女子,考虑事情浅薄又冲动。
自以为可以摆脱家中长辈的算计,避免沦为家族的垫脚石。但皇上又岂会在乎一个臣子女的意愿,若让皇上插手,也只会成为朝堂斗争的牺牲品,未必好过前者。
他虽清楚,但也不会告知其中利弊。到底事不关己,万一引得对方反感,或落人口舌,得不偿失。
“下官明白,必会在合适的时候在皇上面前提上几句。”
何衡应的很快,他不一定会做,但客气话一定要说。
没有看到沈知樾眼中一闪而过的凉薄笑意。
“只是我身为女子,远离朝堂,必会错过许多重要之事。眼下,只能期盼大人能重得圣心。”
何衡眼中忽亮,“县主的意思是?”
“昨日,我跟随五皇子进宫面圣。”沈知樾顿了一下道:“也见了那位国师。”
何衡明显紧绷起来。
“何大人之前很是得陛下圣心,而国师毕竟是半仙之人颇有距离感,因此陛下不经意间偶有提起大人。”
“那国师?”
“国师只管帮助陛下求仙问道,修炼身心。只是总会因为一些原因而不得安稳。”
何衡很明白,那‘一些原因’就是朝中反对国师的人,而他就曾是其中的一员。
那次他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落入了对方的套,也或者说没想到皇上竟如此相信那假半仙。
好在他向来谨慎,虽参与了计划,但足够隐秘,才能成功将自己摘了出来。
但到底惹恼了对方,以至于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他不是没有示好,但对方根本不屑于搭理自己。
现下,听县主这意思,自己如今的情况许是能有转机。
“县主的意思是?”
“那能有何意?我到底是女子,不似大人常在朝中转圜,所懂不多,哪能随意揣测。”
“不过看陛下好像很怀念之前与大人相处的日子,想是国师大人太有距离感,不比大人来的贴心。”
沈知樾有些为难,“只是……我不太好说。”
何衡赶忙道:“这里只有下官与县主,所言之事也只会埋在此处,绝不会透露半分。”
“大人哪里的话,以我与大人的关系,自是信任的,况且日后,还想厚着脸皮有求于大人。”
何衡躬身行礼,“县主言重了,这是折煞下官,若能重获圣恩,必将为县主效劳,绝无二心。”
沈晏泽道:“其实只是我的观察罢了,算不了什么,只希望能为大人提供些价值,还望大人莫要笑话我。”
“半仙之人高于俗世,生性孤傲也属正常,但陛下可是九五至尊,天下共主,短时间内也就罢了,长久以往怎能容忍旁人不仰视自己。”
“大人官职光禄大夫,本就是要为陛下排忧解难。朝堂上的制衡之术,想必大人比我这个道听途说要懂得多。”
“只要大人一心向着陛下,那么适当的合圣意做好一把进退有度的刀,那不就成了陛下的人,无人能及了吗?”
何衡犹豫,“那国师?”
“大人注意着点方向和分寸,既能让陛下舒心,又不至于损害国师的利益不就行了。”
何衡还以为沈知樾这个外祖是尚书的县主能有什么人脉关系帮他一把,看来还是他太过于妄想了。
想要合陛下心意并不难,但那个国师可不是好糊弄的,不然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是很想要重获圣恩,听到现在,原本以为有望,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只是原本湮灭的心思重又燃起,这让他格外的不甘。
就在这时,沈知樾又道:“或许,五皇子殿下能是一个突破口。”
此话一出,何衡面色一变,“这话怎么说?”
“不知曦儿可有与大人提及左丞相府茶宴一事。”
何衡点头,“倒是说过。”
沈知樾笑道:“在那之后,我与五皇子殿下甚是聊得来,殿下看中我预知的能力,便将我引荐给陛下,因着也懂些修仙之道,幸而也讨得陛下喜欢。”
“众所周知,五皇子殿下母族并不强盛,自小喜爱玩乐,从不过问朝堂事,连陛下都相信他只想日后做个闲散王爷。因而哪怕有朝臣和五皇子殿下走动,陛下也不会怀疑其有拉拢朝臣的心思。”
“而大人只是光禄大夫,亦无复杂关系,哪怕只是做给人看,有陛下最为宠爱的五皇子殿下在前,一般来说也无人敢动大人。”
这么一套套说辞下来,沈知樾最后重点道:“至于五皇子殿下那边,就由我来为大人引荐。”
何衡仿佛看见了不久后再次春风得意的自己,激动道:“多谢县主提携!”
“大人不必客气,我也是有私心的。之后,合适的时间,我会让曦儿告知大人的。今日,我就先回了。”
何衡恭送县主,有私心好啊,只有有私心才会更加上心。
回去后,沈知樾着重关注萧逸之和姜书雪的动向,时不时就会找借口和姜以檀见面,再撺掇着一同找姜书雪。
姜以檀直性子,心思浅,很好拿捏。姜书雪自落水后更是天真且幼稚,极容易哄骗。
真如翠儿所说,萧逸之和姜书雪感情发展的很迅速,先前还只是朋友知己之谊,现在就已经开始有些暧昧了。
很多次,萧逸之和姜书雪的会面,都会被她带着姜以檀一同参与。
他们四人一道自是不会发生什么,但沈知樾略微出手,五皇子心悦左丞相嫡女姜以檀,想尽办法制造会面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子与丞相嫡女结连理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不多想,皇帝也不例外。
何况五皇子的生母静妃是个不安分的,暗中为自己儿子拉拢朝臣,只不过不怎么显著,五皇子本身也没那个心思,皇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如今,这可是世家庞大的左丞相,皇帝之前再怎么相信五皇子,现下也会埋下怀疑的种子。
同时,对左丞相的猜忌也会加重。
一日,父子聊天时,皇帝装作不经意的说:“听说你喜欢姜家嫡女,可是真的?”
萧逸之郁闷道:“儿臣并不喜欢姜家嫡女,只是对姜家三小姐有些好感,也不知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其实他怀疑是姜以檀传的,原因有两个可能,一是身为嫡女的她见不得比自己低贱的庶女和皇子走得近,由此来打压雪儿;二是她心悦自己,想通过这个方法来施压,阻止自己和雪儿继续走下去。
但这只是自己的怀疑,没有证据,况且人家女儿家是极要面子的,自己总不能这般随意说出没有根据的所想,对女孩子家不太好。
总归也是传言,之后多澄清几次就好了。
皇帝生性多疑,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一直存在,哪怕萧逸之这样说,皇帝也会觉得可能是故意的,怕自己猜忌他。
“若是你喜欢那个三小姐,父皇可以下旨让她做你的侧妃。”
“父皇,儿臣只是有些好感,还不到喜欢的程度。”
萧逸之如此说,只会加重皇帝的猜疑。
“而且儿臣想只娶自己喜欢的人,携手安乐地度过一生,那是要做正妻的。所以儿臣想慎重再慎重些。”
皇帝眼神浑浊中又带着锐利审视这个向来不着调的儿子,“日后想好了可与父皇说。”
另一边,沈知樾安慰正在生气的姜以檀“别气了,免得气伤了身子,想些开心的事。”
“那个姜书雪昨天跟我吵,说什么我心机卑鄙,故意散播五皇子喜欢我的传言。”姜以檀冷笑,“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女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罚她跪祠堂都是轻的!再说了,是五皇子,我就一定要喜欢吗!”
“之前我也不是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心悦五皇子,她又说不是,坚称两人只是难遇的知己。后面的几次相约,也是她邀我们要不要一同前往,说什么人多也热闹。”
这是沈知樾暗示的,她当时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备用的法子根本用不上。
姜以檀握着沈知樾的手,问道:“但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吗?”
沈知樾宽慰她,“我当然相信你了,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会是谁呢?”姜以檀百思不得其解。
沈知樾并不插话,静静等着她。
过了会儿,姜以檀忽然道:“难道是五皇子?”
沈知樾嘴角微勾,抬起头时恢复如常,“这,竟是五皇子吗?”
姜以檀越想越气,“那还能是谁?只有他有理由这么做!定是看上了我们丞相府的权势地位,知道我绝无嫁给他的可能,才这般费心思的接近我家庶女,从而混淆视线再来接近我!”
“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亏我之前还如此相信……”他的人品。
姜以檀说着说着就要落泪。
“别难过了,没事的,传言传的也只是他单方面喜欢你,之后澄清就好了,你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姜以檀抹去一点晶莹,“对!我爹爹会跟五皇子和皇上说明的,爹爹早就跟我说过,姜家女儿不入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