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悟庭位于丞州城内的祈罗山山顶,坐北朝南。此时已是四月下旬,因地处偏南地带,气候温热,和风阵阵,山上早已绿意盎然。
三人骑着马,沿着小路爬到山顶,天色已近黄昏。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宁忘初前去扣了扣门,过了一阵,才见一个约摸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仆从,打开了门。
那人身着红褐色的外衣,夹杂着几缕银白的头发,用铜冠一丝不苟的束着。看上去中规中矩,还有些呆板。
他立在门中,对着三人拱手道:“在下姓吕,是游悟庭的外庭管事。没想到宁司长和二位会到的如此之早,实在是有失礼数久失远迎啊。”
临澄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腹诽,照几人正常的脚程,今晚是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的。照原计划,三人今晚会在距丞州有些距离的临安城内留宿一晚,第二日,也就是上午巳时抵达游悟庭。可是......
“人命关天,我们还是尽早些赶到的好。再说了,游悟庭拿出来招待我们的,肯定要比这客栈要好上许多。午后我们尽量快些,争取在酉时之前感到游悟庭。
于是三人在用过午膳之后,狂奔了三个半时辰,在日落黄昏之时,才将将赶到了地方。
临澄谙又舒了口气,这一路上他总觉得宁忘初的后半句话才是他的真心话。他转头瞥了许拾漪一眼,刚好看到他生生憋回去的半个白眼,心中愈加笃定了几分。
宁忘初道了句“无碍”,便领着对他各种无语的两个人跟在了吕管事身后,进了游悟庭大门。
这游悟庭临澄谙先前听凉愈提起过,是丞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武艺不精,囊中不阔。全庭上下满打满算也只有百余人,几乎全都是丞州当地人。自创立至今三十余年,全庭上下大大小小的各类事物全靠如今已经归西的庭主和面前这位吕管事一手打理,可谓是十分不易。
这游悟庭虽占地不广,但每一寸土地都倾注了老庭主的心血。里里外外的亭台楼榭都布置的十分精致,地处山中,空气清新,让人只感觉周身舒适。
几人走在路上,吕管事回头看了看,说道:“没想到宁司长您几位对鄙庭此案如此上心,三位的马匹都喷白沫子了,路上走的一定很辛苦吧。”
宁忘初轻轻的笑了笑,口中不痛不痒的说着客套话。
在他们身后,临澄谙和许拾漪两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开。许拾漪看地,临澄谙看天
吕管事笑道:“既然三位今日车劳马顿的,眼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在下先安排三位在庭中歇下,明日一早再......”
“不必了。”宁忘初打断他的话,敏锐的瞥了他一眼,敛起笑容,说道:“现在就带我们去吧,庭中出了这么大事,你堂堂庭中管事还能安得下心来睡觉。”
吕管事一愣,忙停下脚步冲着宁忘初拱手道:“宁司长这是哪里来的话,虽说鄙庭中出了事,但是庭中待客的礼数可是万万不能将就的。还请宁司长不要多虑。”
宁忘初没有移开目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带路。
临澄谙跟在几人身后,一步一步慢慢的移动着脚步。他盯着许拾漪背着的剑柄上的玉佩,在落日的余晖中一晃一晃的,闪烁着柔和的光晕。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间插着的木质发簪,这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不,应该是整个林氏一族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死相惨烈......临澄谙回忆着宁忘初说过的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引不起他丝毫兴趣的案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城,回到审察司,回到他那个梦魇开始的地方......
“林家的仇,只能由林家的人来报。而我能做的,就是确保你能做到这一点。”
老人眼中的泪水在烛光下闪烁着,一寸一寸的模糊了临澄谙的回忆。
一阵铁器相撞的声音响起,临澄谙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几人在一座木塔的门前止住了脚步,那吕管事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锁。
木塔足有九十尺高,木塔塔体全部由木料制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在塔后不过三四步远的地方,是一座几乎是垂直向下的悬崖。此时天色暗沉了不少,看不清楚究竟有多深。它周围散落都放着几块用于装饰的大石头,在此时有些偏黑昏暗的天光下,影影绰绰的,看不太真切。
塔底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凉风裹挟着几缕腐臭从塔内吹出。吕管事轻咳了几声,掩住口鼻,解释道:“三日前,就是在此地发现的庭主的尸体,因为尸体......唉,在下就只是命人搬了几块冰块过来,防止尸体进一步腐烂,而没有将尸体搬出这塔。”
宁忘初点了点头,用衣袖掩住鼻端,率先迈步进入了木塔。许拾漪用手紧紧的捂着鼻子,一把拉住跟在宁忘初身后,正准备迈入塔中的临澄谙,临澄谙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他稳住身形,回头不解的瞪着许拾漪。
“你干......”
“嘘!”许拾漪瞅了瞅宁忘初和吕管事那已经进入塔中的背影,塔中光线昏暗,那两个仆从正点着塔内的壁灯。
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许拾漪把临澄谙拉离了木塔。指了指那几块大石头下面的一片阴影,趴在临澄谙耳边,小声的嘀咕道:“你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