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与本性的抉择，我选择与人类站在一起。
“快救人！”
“我很安全！不要来！”
屏幕里，那团火包裹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飞机。
坚决的拒绝从耳机刺出，监控室焦急的六人在听到的一刻都愣住了。
她说得那样不容抗拒，让其他组员像被灌了铅无法动弹。
周倾数准导弹与飞机快要接触的前两秒，跳出试验机在空中打开了降落伞，那爆炸就发生在她眼前。
金色外焰包裹的赤红滚烫近在咫尺，凶猛的热浪烧得她面颊炽热，抬起手似乎能看到汗毛因此蜷缩。
她终于能在如此近距离看到它绽放的魅力！
对于流火，她心愿已了。
这幅画可真美啊……
代号“流火”的空天动能武器由空武院（空天武器研究院）在上个月底完成研发。
其原理为从太空指挥站不同普通发射那样，自然释放导弹，流火自带精确制导系统，通过利用动能转化进入大气层后在制导的指挥下精确打击目标。
除了脸上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灰，周倾渡完好无损地回到了所有人面前。
只是当她看向林羽瑶，她周身的低压与因愤怒要将她吃掉的眼神，心底还是无奈一叹。
“指挥，你太胡来了！你想过意外吗？！”林羽瑶快步走到周倾身边，她与她一同共事多年，从未想到她真会大胆到趁所有人不注意翻进本应无人的试验机！
“好啦，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你看。”周倾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这件事你们保密就行。不会有人知道的。”
林羽瑶还在气头上，“你是一点都不关心你的生命！你想没想过老师知道了会如何想？如果真发生什么，我们会多难过？这么大的责任谁能担得起？！”
直至关上办公室的门，周倾一个字都没说，任凭身边人咆哮。
她平静地看着还在生气的人，“羽瑶，你心里只有责怪我吗？”柔音如无形的手搭上林羽瑶的肩膀。
“你一点，都不为我高兴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兴奋吗！”
这些年，林羽瑶应该最清楚周倾的心思。
本次任务的总指挥是周倾，此次任务无人权力在她之上，而她为这一刻已蛰伏多年——她终于能够利用获得的权力去实现想做的事情！
林羽瑶当然明白近距离见证亲手研发的武器的威力是周倾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是……
望着她仍清澈的眼眸，林羽瑶嘴唇掀了掀，低下头深呼吸。
再抬起头，眼中怒气全然被委屈替代，“周倾，我是怕，怕你再也回不到我身边。”
“不会的。”周倾用力抱住林羽瑶，又似安慰地轻拍，“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意外干扰我的计划……”
直到触碰到实体，紧紧拥住怀里的人这一刻，林羽瑶的心才彻底落地。
谢天谢地陪伴周倾的这些年，能让她在大家发现指挥不见时最先意识到周倾在试验机里。
天知道在看到飞机爆炸的那一刻她有多害怕！
一直以来，林羽瑶只能远望着周倾一步步走入“危险”中，还要面对周倾安慰的笑脸，听她说：“我真的很安全。”
而自己除了站在周倾身边，毫无办法。
因为她不会忘记周倾为了走到这个位置经历的种种压力与痛苦。
永不会忘记在研究休息的间隙周倾笑着对她说：“如果以后我走到这些导弹面前，控制它炸死我，请你一定不要阻拦我。”
“我就靠这点念想支撑我走下去呢……”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里，眉头紧皱得不到抚慰。林羽瑶抹不去眼前复现的画面，说那句话时周倾多么虔诚地向太阳伸出手。
她眼里，是对这世间释然的真诚。
那笑，更像是此生无憾然后对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所以不论如何，林羽瑶都不想阻止周倾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哪怕，她真的会走向一些毁灭。
看到林羽瑶仍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周倾才想起这是她生理期的第二天，是最难受的时候。
“肚子还疼吗？”她轻声问，“我桌子中间那个抽屉有止痛药和卫生巾。”
林羽瑶微微欠身，手放在肚子上，“哼，这次就先原谅你。”
第二天是群机实验。
空军某部调来八个飞行员与战斗机一同参与实验，流火每次的实验对象都是现役装甲车和战斗机，而上级如此投入的原因，周倾在家一个转头就能在电视上看到——国际紧张局势从她上学开始就一直被电视台报道。
周围同事因为工作环境，从不谈论这样的话题，身边的朋友也没有。
但周倾，渴望自己参与研发的每一个武器都在未来战争中发挥绝对的打击能力。
第二天周倾起来时沙漠里的银河还未完全消失，她问许航为什么要起来这么早？
许航答：“因为空军的那些人开飞机开得太快了。”
八个男飞行员很快在周倾面前站成一排，她数了数调侃到，“怎么女飞行员没来？”
“因为她们人数相对少，更宝贵一些。”
带队人的话终于让周围有了笑声。
抬头看到他们又恢复严肃的脸，于是周倾合上任务书，“大家轻松点，我又不是你们的上级，只要完成好任务，这里的美食应有尽有......虽然比不上外面。”
“有酒吗？！”一位队员稍稍探头，期待地问。
“有。”周倾回答，“不过度数不高，大家就当怡情。”
“好好好！”几个队员看好戏地望向队长。
周倾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带队的，他站得笔直丝毫未被影响。
离得有些远，不过刚刚他的声音和他稍远的侧脸......让她觉得很熟悉。
“我要求你们把这次模拟当作实战，这就是战争，流火就是你们要躲避的敌人！”
“自己摸准这场模拟战的规则，保命跳机。”周倾深吸一口气，“一次完成任务！”
“收到！”
十五分钟后，八架战斗机从不远处的临时机场起飞，周倾坐在监控室死盯屏幕，流火负责组的所有人都坐在一起。
“放轻松点不会有事的。”许航拍拍周倾的肩膀，“不如想下我们等下要吃什么？喝什么酒？”
“换来换去不久那些饮料一样的果酒嘛！”周倾失笑，“真正做出流火的领导团队忙得来不了，到让我们见识了这么伟大的事业。”
“我们怎么了？我们那些要死要活为流火奋斗的日子也是不能忘记的好吧！”林羽瑶调皮道：“还有指挥，求求你，我们晚上能不能喝水蜜桃味的？”
监控室气压骤降，顿时充满笑声。
指令发出后，四枚流火以最快的速度穿破大气层，在灰色的天空燃烧坠落。
“应急准备好了吗？”周倾偏头问。
“准备好了！”余恒飞立刻站起来汇报，“反导系统会及时应对的。”
很快，一号飞行员跳机了。
流火精确打击了目标，周倾闭上眼，眼前是她那时在空中看到的完美画面。
指尖微微动了动，就像是再次感受那炽热的火焰温度。
“二号跳机。”
“三号跳机。”
“五号跳机。”
“六号跳机。”
……
迟迟未传来七号的消息。
“七号怎么还在飞？！”许航看着监控大惊，原本各个飞机完成飞行轨迹后就可以跳机，但七号已经脱离轨道绕了三圈了！
“七号能听到吗？”
“能！需要协助，飞机不受控……”耳机里七号的声音混着电流断断续续。
“跳机！”周倾立刻下达击毁流火的指令。
“你没受伤吧！”嘈杂的监控室，周倾扑向刚进门的七号。
“谢谢指挥，我没事……”他也是落地后才知道飞机是被信号干扰了。
可这个地方不该有其他人知道。
见七号垂眸盯着被攥紧的袖子，周围的安静和他的若有所思都在提醒周倾的失态。
“不好意思，因为流火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怕出现意外，所以有些过激了，抱歉。”
七号看着形变回去的衣袖，“……没关系。”
干扰波的调查立刻被国安局接手了，起初周倾以为是什么机器故障散发的信号，直到她接到流火总工程师的电话。
她说：“小周，这次事情有些严重……一定要和组员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周倾渡看向身后两人，“我们被卖了？”
余恒飞沉默，林羽瑶看了看四周，走近一步，“是的。”
周倾点点头又问，“我们真的不能知道那八个飞行员的名字吗？”
“不能，我们对于他们，他们对于我们，都是机密。”
饭桌上林禾一口饭没吃全在喝酒，“好想一醉方休……度数怎么这么低呢……”
周倾失笑，摸摸她的脸让她好好吃饭，“肚子还难受吗？你少喝点。”
“哎呀不难受了。”林羽瑶把选好的菜和肉夹到周倾渡碗里才发现她端着酒杯在嘴边厮磨，目光全在飞行员那桌上。
在看谁呢？
没等林禾张口问，就看到那边有人起身向外走去。
没过几秒周倾也起身离开了。
“你都没吃几口干嘛去？”林羽瑶还在嚼饭，急忙问到。
“透透气。”周倾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头也没回。
林羽瑶见状凑近那边坐着的于牧维，“指挥怎么和七号前后脚出去了？”
“他俩认识？”许航推了推眼镜。
林羽瑶不语，只是疑惑地摇头。
他走得有些快，跟在后面的周倾不断在想，七号会是他吗？
早上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着急检查流火，都没等他摘下头盔好好确认。
她手里握着的是他刚刚出来时口袋里掉出的东西，看着像一个戒指。
如果不是他呢？
那这世间果然是有很多人的祖宗在许多年前拥有同一个母亲，所以才会长得那么相似。
七号的飞行服还未脱下，荒漠无边的夜色里天上是浩瀚的星河，他一个人站在远处与天相接之处。
好像在看星星。
在这里每晚都可以看到清晰的繁星，远离城市的聒噪与鸣笛，整个人能够如此靠近太空。
抬头望着银河，周倾不知下次再见要到何时——后天所有人都要回北京了。
或许夜晚真的容易拨弄人的情感神经，周倾眼前闪过的是一个人也曾在多年前的冬夜站在自己前方。
而身影是那样轻易地重合。
“你好？”七号没有转过身，周倾只得走到他身边，“这是你刚刚掉的东西。”
“谢谢。”
声音令周倾晃神，如此像思念的低沉。
混在风声里传进她的耳朵，落进心里又似乎变得很轻。
但他这样子好像并不是见到拾金不昧的惊喜啊。
周倾笑了笑，“那些果酒确实比不上外面的……不过为什么他们在知道能喝酒后都看着你笑？”
“因为，我喝醉了会乱说话。”
“乱说什么？可以说吗？”周倾真是随口一问的。
七号没有回答，他继续盯着星河，就像被定在那里一样，“指挥，我们并不能说多余的话。”
发丝被寂静的风吹起拂过嘴角，周倾挠了挠，“哦。今天模拟战的事我很担心，我们技术组很抱歉……”这句是真心的。
“不必，指挥。我相信我们的人，我不会有事的。” 七号转过身，垂眸望向比自己矮了快一个头的人。
早上他一眼就将她认出，她却没有！
这样的对比竟然让他心生介意。
七号压低声音，“指挥，你知道我掉的是什么东西吗？”
周倾捡起时看到似乎是一个圆环。
“我没仔细看，见到从你口袋掉出就去捡了。”
“你的戒指对你来说重要吗？”他声音更哑了。
戒指这种东西，那当然，“重要。”
俯视的人嘲笑冷哼，“是吗？那你怎么没有认出来？还是你的那枚早就被你扔了！”
周倾被突然加重的语气惊到，抬头望着他，夜色里她如何都分辨不出他手里的戒指与其他有何不同。
可看清这张凌冽的脸，她已不用再多想。
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是她在夜里曾想过无数次的人！
“陈敬宪……”夜风让周倾渡半眯着眼，仔细端详这长想过多次的脸，“还真的是你啊。”
猜想被印证了，如此意外让她发笑——周倾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见到陈敬宪。
并且刚刚捡到的居然是他们曾经恋爱时一起做的戒指！
太狗血了！
“故意把戒指掉出来让我捡？”周倾双手环胸，向前走了几步，陈敬宪因此后退。她扬起下巴，眼中尽是玩味的笑。
眼前的人此刻在周倾眼里，有趣得像十几岁故意引起暗恋女孩注意的毛头小子。“不如直接来找我，我是指挥，你是被指挥，这样不是更正派？”
……可是戒指不是故意掉的，只有想见她是真的。
“但你不是跟出来了吗？难道不是一直在注意我？”陈敬宪想前进一步，但周倾的眼神让他只敢走半步。
“如愿了？开心吗？”她鼻间一声嗤笑。
手在夜色中暗握成拳，他仍无法面对她发脾气。
“告辞。”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指挥你们……”私下的接触是不允许的，话还没说完，许航出来却只见周倾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星星。
“怎么？”周倾扭头，“你也来看星星？”
“羽瑶说你和七号前后脚出来，让我来看看，我们怕你违纪！”许航走到周倾身边也望着星空感慨，“幸好拍了几张照片，不然回去可见不到这么漂亮的银河。”
“舍不得？”
许航啧啧几声摇头到，“这么美还真是舍不得啊。”
“好说，你就不用回去了。”
冷不丁一句吓得许航立刻转身追上周倾，“指挥有事好说啊！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整个组怎么舍得把我扔下呢……指挥！大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