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一报道这天开始，周倾的记忆彻底清晰了。
许航看得清任何一个出现的人物的表情，听得清他们说的话，还有他们做了什么。
因为从这里开始的日子你想了很多遍，这些对你很重要，所以你才记得如此清晰，对吗？
新生报到那天是周林海送周倾去的，昨天刚剪的短发还让她有些不适应。爷爷奶奶说这样省了很多时间，她同意剪这样的蘑菇头完全是新鲜感。
……好像还挺好看的。
一进校门汉莱标准的四百米操场最先被周倾看到，上面有老师在散步闲聊，还有一些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踢足球。
她以前的学校从来没有这些，初中那个小操场只有一百多米，草坪上也更不可能有学生踢足球。
周倾跟着新生挤在大通告栏边，上面贴着五张大纸，密密麻麻写着学生姓名和对应班级。
诺大的汉莱高中部光是找教室就花了她半个多小时。
教室里，互不认识的大家都自愿帮忙发讲台上的几堆新书。
没过多久，教室前门走进一个门手插裤兜，胳膊肘夹着本子，哼歌的男老师，他带着眼镜，头有点方。
“同学们好！我是大家的班主任，我姓李名风，我是教物理的。大家都是经过一次选拔，考出优秀的成绩才坐在这里的……其实我毕业也没几年。刚带完三年学生，又回来带大家了，你们是我带的第二批……”
他眉飞色舞地自我介绍，让周倾觉得这位李老师应该是个很开朗很亲和的人。
毕竟扭着进教室的老师她第一回见。
领校服的时候周倾特意按照奶奶叮嘱的选了大一点的，这样可以穿到毕业了。
放学时间十字路口有许多学生在等红绿灯，过去那边是一个公交车站,这十字路口四个方向小学初中高中都有，上下学时间车站挤满了学生。
“哎！小心车！”
等绿灯的周倾一个眼疾手快抓住了刚迈出去的女孩,她听到女孩“嘶”了声。
“同学你还好吧？”周倾连忙从女孩身后探出头，刚刚差点撞上她的电动车早已扬长而去，“对不起啊，刚刚看你差点被车撞到所以我一着急抓到你头发了……”
“不不不，我没事！太谢谢你了！”女孩整了整衣领扶好差点掉下的眼镜，“本来我头发也不长。”
看见周倾手里的校服她惊喜到，“你也是汉莱的新生吗？！我也是！”她激动地晃着手里的新校服
“我是！”周倾激动地直点头，两人一起走过斑马线，“你是几班的呀？”
“六班！”
“我也是！”周倾点头像啄木鸟一样。
“太巧了！”女孩兴奋地挽上周倾的胳膊，意识到后又立马松开，“不好意思啊，我一高兴就……”
“这有什么！”周倾伸出胳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
两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像早已认识的好友那样亲密并肩，“我叫岳凌筠，你呢？”
“我叫周倾。”
“周倾……哦！我知道你！当时自我介绍的时候你在后面，我听到你的名字了！”
座位是乱坐的，周倾当时只一个人坐在最后，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印象。
“我还以为大家都没认真听呢……”周倾不好意思了。
岳凌筠却直摇头，“谁说的，我早就注意到你一个女生坐在后面，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对了，你坐几路车呀？”
“我不坐车，我等下左拐就到家了。”
“这么近！”岳凌筠低头慢慢吞吞到，“你要是一个人上学的话，可不可以明天在这里等我？我们一起上学，你觉得好吗？”
“好呀！”
太好了！周倾本来还怕自己交不到朋友呢。
还未说，完岳凌筠酒看到要坐的公交车马上驶入车站，“我的车来了，明天见周倾！”女孩跑出几步又回过头笑着向新朋友招手。
“明天见！”
简单的预习任务完成后，周倾翻着手机，才想起来忘了问岳凌筠要联系方式。
楼下疾驰而过的汽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周倾不由捂住耳朵，甚至能感觉到一丝牙疼。
她扒到窗户边一探究竟，似乎是发生了车祸。
三辆警车围着一辆黑色轿车，警察下来包围了这辆车，他们举枪喊里面的人下车。
原来是真人版的警察抓小偷啊。
“还不睡觉？”
身后奶奶的声音吓了周倾一跳，“哦，楼下警察抓人呢。”
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周倾又回头望了眼，有人被抬上了担架。
第二天一早周倾在约定的十字路口等着岳凌筠。
她视力很好，看到马路那边的岳凌筠下了车，穿着和自己一样校服。
阳光穿过叶隙撒了女孩一身的光辉，浓黑不长的马尾在她脑后雀跃。
岳凌筠跑来挽住周倾的胳膊塞给她一个大白兔奶糖，“早上好啊！本来想给你旺仔的，结果路上被我吃完了，这个也很好吃……”
“谢谢你！吃早饭了吗？那家煎饼很好吃的，我以前吃过。”周倾指了指自己以前嘴馋的店。
“真的吗！”听到美食岳凌筠两眼放光，“快！快带我去！”
七点钟的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洒在路上，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切对周倾来说都是崭新的。
早读被李风用来排座位了，所有人按照身高从低到高排在楼道里。
看到周倾比自己高的几厘米，岳凌筠的嘴角直接弯了下去，“看来我们是不能坐在一起了。”
“没关系，我们站得近一点，座位也会离得近……”周倾嘴上说着，视线全在斜前面站着的一个女孩身上。她压低声音，说得迷糊，“岳凌筠，你看，她好漂亮……”
顺着周倾偷偷指向的方向，岳凌筠看到了昨天她就发现的女生。
她激动地拍拍周倾的手低叫，“我昨天就发现了！她好像叫方什么，我想不起来，但是她真的特别美！”
女孩站在走廊边看着下面的天井，白皙皮肤，长长睫毛，微卷的浅色马尾，立体的侧脸都让周倾移不开眼睛。
她站在一边，周遭的人群似乎都与她不在一个图层，直到她进教室，周倾才有一秒能与她对视。
浅棕色的眼睛一闪而过，如同太阳下的湖泊之上掠过轻盈的蝴蝶。
“女娲炫技之作。”周倾在岳凌筠耳边低语。
“嗯！”
周倾的同桌是一个叫年华鸣的男生，他们坐在岳凌筠和陈敬宪的后面。
她记得这两个男生的脸，昨天他们一起帮忙搬书发书。
年华鸣个子很高，他说自己这个身高生来就是打篮球的，他爸爸从小就和他一起打篮球。
利落的短发常有些炸毛，每天早上来学校周倾见到的都是手插在校裤兜里哼着歌，看着吊儿郎当的年华鸣。
她想起刚报到那天，他帮忙搬书在楼梯上撞到人说了一路“抱歉啊！”
而现在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在物理和化学课上他手下笔不停地算着，很认真地看着老师。
和同桌的交道里周倾知道年华鸣放学回家的方向和她完全相反，他每天都骑自行车回去，他初中也是汉莱的。
“我之前就见过李风，初中时候的艺术节李风在上面代表高二年级语文组教师在上面一展歌喉，不过确实唱得不错，还来了段太空漫步，全场都炸了。”
“唱的什么啊？”
“童年！”年华鸣似乎是想到了那天的场景，“罗大佑的童年！我绝对忘不了。”
但是周倾还是幻想不出那天的李风是什么样子，“难怪叫李风！是真的疯啊……”
身后的偷笑声引得岳凌筠回头，上课怕被老师发现的两人立刻恢复了正经的样子。
放学看到陈敬宪一个人走在自己前面的时候，周倾有些惊讶，毕竟开学两周都从未在放学路上遇到过他。
不过两人在学校也没什么太多交集，只是斜前后桌的关系，所以她没有上去打招呼。
再次看到陈敬宪时，周倾被奶奶派下来买醋，手表的分针已经走了一圈半了。
深蓝的夜幕下路灯亮起，他还是一个人站在路边盯着马路中央。
而正要转身离开的下一秒，她竟然看到他在擦眼泪！
要不要上去帮帮他？
是的，她只是出于同学之间友爱互助，也见不得漂亮小男生流泪。
周倾握紧手里的醋瓶，走过去递上口袋里皱巴巴的卫生纸，“陈敬宪，你需要吗？我出门匆忙，就带了一张，没用过很干净的。”
陈敬宪抬头看向她，头发盖住一半眼睛，几滴泪划过他的鼻梁。
惹人心怜。
“谢谢。”他擦完眼泪就打算离开，又停下转过身看着周倾，想要说些什么。
周倾立马摆手，“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这并不是陈敬宪停下的理由。
“我想说的是，谢谢你周倾。明天见。”
“哦！明天见。”
他转身离开的方向与周倾回家的方向背道而驰。
第二天一早周倾如常在路口等着下车的岳凌筠，两人去学校的路上岳凌筠突然喜滋滋地对周倾说：“其实我觉得，我同桌长得还挺帅的。就是那个陈敬宪。”
听到这个名字，周倾脑海里自动重现昨晚的事情，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那样独自流泪，一定是让他难过的事情。
“是吗？那刚好你和他是同桌，近水楼台……”
“那还是不了！”岳凌筠急忙摆手叫停，“我就是看个热闹，我还有更重要事情呢！”见周倾疑惑，岳凌筠凑到她耳边低声到，“我将来想成为一名医生。”
“那太棒了！”早点摊前周倾将老板递来的麻团塞到岳凌筠手里，“你一定可以的！有你在我也是在市医院有人脉的人了……”
“你别给我戴高帽！”岳凌筠红了脸低头吃麻团，“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厉害，还去市医院呢……”
周倾拉住岳凌筠，撕下一块麻团塞进她嘴里，油炸芝麻与糯米的香甜瞬间在齿间散开来。
“甜不甜？”她问。
岳凌筠使劲点点头。
“甜就对了！这要是放到明天就不甜了。你只管过好现在，然后好好努力，我相信你，时间不会亏待你的。”
那天听岳凌筠说过陈敬宪后，语文课上的开小差、自习课因为思考一道数学题而出神时，周倾常看向他。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幻想，那晚路灯下他流泪的原因是什么，他和同学之间那样乐融融的氛围是伪装吗？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普通，她也没有那个心思想对他一探究竟。
只是周倾偶尔好奇班里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她课桌里的情书都写了什么内容，或许可以让她学习一下那些外班兄弟的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