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梵高传:写给提奥的信》
迟颂月拨通电话后,不等他开口,依恋倒是先批评道:“小月月呀,你忍心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待局子里过一晚?”
迟颂月顿了顿,女孩?酒馆的那个?
依恋打断了他的沉默:“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把人带走?!”
迟颂月好奇问道:“她没人接吗?”
“我总不可能把人家嘴撬开吧?长得水灵灵的,让你来就来,别废话。”
一番催促下,迟颂月也决定不打太极了,给出答复后,进病房跟林一凡他们打声招呼。
“一凡,嫂子,我回去处理点事儿,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公司事务处理得快,我就来看看,”迟颂月又笑了笑,“嫂子可就别折腾一凡了,我看他这身子也吃不消。”
程静羞红的脸低了下去,林一凡翻了个白眼,臭小子,赶紧走吧。
出医院后,迟颂月长叹了口气:“真够反常的。”
去江城派出所的路上,迟颂月一直在想,这个女生为什么要自己接?家里人呢?又联想到自己身上,该不会……
过了不久,迟颂月看见了依恋的身影,估计等很久了,停好车后,满怀歉意地说:“恋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别整那有的没的,赶紧把人家小姑娘带走,这么冷的天。”事实上的依恋说话语气特冲,脾气也大,与程静那种贤惠良妻相比,她就显得火辣豪放,如火焰般热烈。
迟颂月玩笑道:“把一个女孩子交予我这个陌生人不妥当吧?”
“就你?”依恋看着他,轻笑一声,“你的身份可不是你的一厢情愿。”
迟颂月愣住了,依恋戳他痛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他能理解她,亲人的离去,作为接班人的自己一度不能接受,开导他的人只有林一凡和任晚意两兄弟,再加上作为大姐的依恋。
后来迟颂月决定接手清月后,依恋警示他:“你从来不是沉湎于享乐的公子哥,你也有苦衷,可这是责任,但改变不了原本的你,你永远是自己。”
若他是一堆未烬的薪柴,那她便是熠熠星火,助他燃,助他烧。
依恋递了份文件给他:“她的基本信息。”
姓名:晚归秋。
年龄:二十二。
学历:江城师范大学。
……
当看见家属的空白档,他有了疑惑,没有家属,为什么?
依恋似乎也注意到这点,说:“你说说看她为什么没有家属呢?难不成和你一样?”
迟颂月虽然也有一样的疑虑,但也不是十拿九稳的结果,问:“她人呢?”
“里面休息,带你去吧。”
依恋开门后,扬了扬下巴:“在沙发上休息。”
门后的情形让迟颂月心生悯意,晚归秋侧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汲取着最后一丝温度,想起了小女孩,其他人围炉欢声笑语,只有她一人在漫长而又寒冷的黑夜里卖着火柴,孤零零的一个人。
依恋“啧”了一声:“出去等你的时候忘了开暖气了,现在这么睡下去肯定要感冒。”说完,依恋走过去轻轻拍醒她:“小妹妹,醒醒,他来了。”
“嗯?”晚归秋因突然的叫醒,眼神有点呆滞,些许发丝粘在嘴边,像是一只慵困的小猫,那双朦胧的眼睛看着他,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嘴上,以为自己失了态。
依恋指了指迟颂月的方向,他颔首问好,但晚归秋愣了愣才点了头。迟颂月笑了声,这就是专属于大学生的清澈的愚蠢吗?
晚归秋恢复了点精神,问:“姐姐,有水吗?”声音的娇柔,让迟颂月觉得下一秒就会像瓷器一样破碎。
“有的,我去拿,你去洗把脸吧。”
依恋走出办公室后,晚归秋也进了洗手间,剩下迟颂月一人站在原地,想着也不能尬着,只好问问林一凡睡没。
林一凡:没呢,跟你嫂子双排呢。附带一个狗头。
迟颂月:……
迟颂月:还不睡,我这钱花的可不是让你双排的。
林一凡:月总忙里偷闲地关心我,好心动哦~
迟颂月:赶紧休息,明天跟你谈工作的事。
随后没了回信,迟颂月都无语了:“说工作就老实了……”
放下手机后,晚归秋也走出了洗手间,比刚才精神不少,四处瞅了瞅,看向了迟颂月,此时注意到他也看着自己,再一次的对视,叫迟颂月有所悸动,那对柔情似水的眼睛就算是在室内微弱的灯光下,也显得晶莹剔透。
晚归秋也借这个机会仔细打量他,心想真是个好胚子,这双眼长得也用情至深,似乎下一秒就陷进了他这无底漩涡。又意识到自己好像看太久了,马上别过头去。
迟颂月轻笑一声,这小姑娘欲擒故纵吗?盯着自己看这么久还不好意思了?
这时依恋带着矿泉水走了进来,看到晚归秋跟站军姿似的,笑道:“小妹妹不用这么拘谨的,给,你的水。”伸手递过去一瓶水。
又瞅见坐在沙发上的迟颂月,也递了瓶过去:“拿着,大少爷,不至于还要我给你开盖子吧。”
迟颂月笑着接过矿泉水,这一笑给晚归秋迷住了,笑得脱俗,不像是这世界的产物,看着那他那节骨分明, 白皙如玉的手, 透出一股优雅的气质,又看着他那微仰喝水的样子,清晰的下颚线,上下浮动的喉结,不经意间咽了咽口水,脑海中想到一个词——“禁欲”。
迟颂月喝水时余光瞄到她在看着自己,随后盖上水瓶,看着她,可她又躲开了目光,心想这人叫我来倒是主动,对视就害羞了?
他想着想着又笑了声,晚归秋不解了,不就是看了他几眼,就笑了?莫非跟姓江的一样都是花花公子?想到这就后悔叫他来了。
依恋也乏了,对迟颂月挥了挥手:“你带她回家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迟颂月点了头。
依恋又转头对晚归秋笑了笑:“小妹妹,如果这男的欺负你了跟我打电话,好不好?”
晚归秋猛点头。
迟颂月:“……”我有这么吓人吗……
“走吧,晚小姐。我时间也宝贵得很。”看了眼手腕的表,九点半了。
晚归秋点了点头,拿起了自己的单肩包,跟着迟颂月,走出办公室也不忘和依恋挥手再见。
上车后,迟颂月问坐在副驾驶的晚归秋:“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啊?”晚归秋反应过来,跟他说了地址。
迟颂月若有所思,也没多想就启动了车子,在车里素不相识的两人也没什么话题,就保持着沉默,迟颂月也是好奇心作祟,问:“晚归秋?”
“啊?”好像是在叫自己名字吧,“嗯。”
“以后当老师对吗?”
“对。”
迟颂月点了点头,又说:“迟颂月。”
“我知道。”
“真知道?还是只知道怎么说不知道怎么写?”
一时被拆穿,晚归秋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迟来的迟,歌颂的颂,明月的月,再不行你翻我的车兜也行,里面有驾照。”
晚归秋照做了,还真是,蛮好看也蛮好听的,很适合他,超脱世俗的纯净。
“这个名字是我妈妈取的。”宋梦柔很喜欢东坡居士的词和文章,“颂月”选了《赤壁赋》里“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但“诵”有点偏女性,所以改了“颂”。
晚归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迟颂月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的名字是池塘的池,背诵的诵,音乐的乐吧。”
晚归秋愣住了,他怎么知道的。
“在你之前,有人也这么认为,不足为奇的。你呢,为什么叫归秋?”
“我也不知道,我……”晚归秋意识到什么,一下失了兴致,摆着一副哭丧脸。
迟颂月发现她的欲言又止,往后视镜看了眼,小姑娘一脸的不高兴,问:“叶落归秋?”
晚归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懵懵地看着他。
迟颂月解释道:“美卷眷爱,俏伴侣。叶落归秋,花生满路。我瞎猜的,别介意。”
晚归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酒吧,尤其你还是个女孩子。”
“哦。”
……
路上说不上堵,两人也在比较活跃的气氛里度过了这十来分钟的时间,到了小区后,晚归秋原本说是停在门口就好剩下的路自己就好,但迟颂月一方面是依恋的要求,一方面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坚决送到楼层下才行,晚归秋也犟不过,可她也发现一件事,他对这里面的规模和路线似乎很熟悉。
到了楼下后,晚归秋说了声谢谢就赶紧上了楼,但迟颂月没急着走,他下了车在四处看看,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陈年往事也在脑子浮现出来。
他听见了一阵谩骂声,似乎是在晚归秋刚上的那栋楼里传出来的,便好奇上了楼,刚上二楼,一个人朝自己这边跑过来,躲在自己身后抱到自己的腰。
迟颂月看见了一个熟人:“赵叔?”
“小迟?你怎么在这?”
“我送人回家。”
赵叔点了点头,想起迟家的事:“你妈妈和你姐姐的事,节哀。”
“没事,都过去了。”
赵叔叹了口气,又看见他身后的人:“你还躲!房租明天还不还?”
“别凶了嘛,”晚归秋一脸无辜地扯了扯迟颂月的衣角,“想想办法呀。”
看着她这求爷爷告奶奶的囧样,迟颂月莫名想笑:“赵叔,我帮她还吧。”
“啊?你们难不成……”赵叔那吃瓜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迟颂月摇了摇头:“只是刚认识的朋友,虽没你熟,但不算说生分。”
赵叔又看了眼他俩,也是,两人怎么可能走一起去,说:“行吧,看着我和你家的缘分上,三千。”
“好,”迟颂月拿出手机扫码支付,又看着身后的人,“你先进去。”
晚归秋见危机解除,又跑回了屋内,前脚刚进,后脚迟颂月也进来了,听见他说:“赵叔人挺好的。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时候,宋梦柔带着他俩姐弟在江城生活,在这小区买了房,在那时候认识的赵叔,迟颂月那会儿不知怎的,得了支气管炎,而宋梦柔去了国外谈业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是赵叔一个人带着他去检查,幸运的是迟颂月自身的防御系统很给力,一直控制在轻微程度,开了药,打了针,但至此迟颂月很不喜欢烟味,爱抽烟的赵叔也只好戒掉,也不能说没好处,至少自己的身体也得到了健康的保障。宋梦柔回国后,一直想报答赵叔来着,但随着清月的做大做强,抽不出什么闲余时间,到最后也没实现。
“所以你的妈妈……”晚归秋隐隐猜到了,但还是问了。
“出车祸,去世了。”迟颂月两眼无神。
“那你的姐姐……”
晚归秋感觉到了迟颂月眼神里一丝莫名的恨意,但更多的是痛苦、悲伤,说:“对不起,我越界了。”
“没事的,”迟颂月又想起一件事,“你高中学习怎么样?”
“除了数学差了点,其他都挺好的,怎么了吗?”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能做家教吗?”
“啊?”晚归秋想起自己的论文,“我毕业论文还没收尾……”
“没事,我等你。”
“给你的小孩?”
“不,我妹妹,”迟颂月诧异地看着她,“我才二十七,还没结婚呢,小姑娘。”
“你们这个阶级的人不都会有什么联姻,形婚之类的吗?反正闹了绯闻拿钱解决。”
迟颂月扑哧一声:“我有那么坏?”
“不知道,有可能就是表面看起来没那么凡夫俗子。”
“……”
“到时候我论文结尾了再给你说吧。”
“要不你发脑电波吧,看看我能不能收到。”
晚归秋意识到两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面前伸过来一张名片,又听到:“微信和上面的电话是一个,自己选就行,我先走了。”说完,那人转身走了。
“等一下!”
停下了脚步。
“工资……”
被打断道:“工资周结吧。”说完,就离开了。
也不让宁静维持下去,给手机充上电后,晚归秋拿上睡衣进了浴室,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会和自己说这么多,而且家教随便请一个不就好了?自己也不算多优秀吧……
“不,晚归秋,你是最优秀的。”晚归秋摇了摇头,给自己加油打气,希望自己的家教旅程不会太颠簸。
洗浴后,拿起手机对着名片上的电话,点击搜索。
“黑白蓝调?这么非主流?”随后添加通讯录,吹完头后,自个儿睡觉去了。
“晚安,晚归秋,明天又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