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了六七年,明明每月都能在网络上看到彼此的消息,却见不了一面,被隔绝在彼此世界之外,明明同在一个城市,就是见不到。
张树佑换了号码、公寓、工作单位,如果不是还能在网上看到消息,濯芷澜真觉得这人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了,在纽约她不是不能找到他,但是她不想,这个人铁了心要远离她的生活,远离曾经彼此带来的伤害,即使她已经忘记了那些痛苦想要重新走入他的世界,在张树佑愿意给她再进入的机会之前,她没想去打扰。
幸福有很多种答案,破镜重圆翻一面是就此翻篇。
张树佑没有在病房里待太久,削好了苹果递到濯芷澜手里,看她咬了几口就没胃口之后笑着提醒她:“吃不下就丢了。”她依旧不爱吃苹果。
濯芷澜低着头点头。
他再也不会说吃不完就给我了。
张树佑心里也难受,可是他不会再跨出那一步了。
爱濯芷澜真的太难受了。
她不缺爱,从18岁就在美国,有很多爱她,她的价值观就是利益高于一切,他没有勇气和力气再去爱她了。
可是忘不掉。
就像今天只是听到了新闻说Rachel生病了,就等不急来找她,事实上在那天的北京机场他就已经将自己封闭的世界再次撕破一个口子。
他看到了濯芷澜,也看到了再次出现在北京的濯芷澜。
可他过不去。
过不去那个坎。
这个人怎么就不爱自己呢?
这会看着濯芷澜一口一口很认真地吃苹果,叹气:“好好养身体。”
他起身离开了病房,濯芷澜没有抬头,等苹果见核,手也没放下倒在了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连连叹气。
太爱一个人怎么办?
父亲曾经说:“澜澜,过满则亏,如果你太爱一个人的话,就请你放弃他。”
爱的翻译是放弃。
可是如果,无法放弃呢?
就是爱过、痛过、尝试忘记过,还是会在很平常的一天猛然想到这个人,记不起带来的痛感,只有相爱过的片段,就像刷牙抬头看镜子的时候,脑海里会下意识浮现对方拿着CCD拍自己的画面。
将近七年,分别近七年前两年濯芷澜努力去忘记,张家立离开后又逼着自己去捡起那些回忆,反复播放,反复折磨。
就这样熬过了七年。
他过得好吗?
是她看到成熟的张树佑第一个想问的问题,始终没有问出口,怕他过得好,也怕他过得不好。
自相矛盾。
出院后的濯芷澜生活也没有什么变化,应酬、加班、出国,想到这里她嘲讽自己,什么时候离开纽约叫出国了呢?
其实想来,那年提出的条件并不能让她签下那份协议,是心中的道德绑着她,是mark的命让人无法不在意,这个人对于她的成长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她不能冷眼看着他倒下,快十多年了,留在纽约的日子。
做人,她也有心。
曼哈顿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濯芷澜坐在包间里,即使之前的有打压过她的,始终还是可以坐下来谈谈未来的生意。
崭新的扑克牌在她手中分成几份又合起,玩了几转之后,濯芷澜左手食指顶着牌面,扑克在她手上开花绽放。
——花切。
听到布朗先生的调侃,濯芷澜整理好扑克递过去。
这时候的她已经不需要低声下气了,被问起mark的时候也是笑笑:“谁知道他呢?”
这些年依旧经常见面,依旧为Jackson集团拉了许多投资,前些日子mark说了一堆很奇怪的话。
“你眼里还是不会有我。”
濯芷澜知道的。
从他要求她不离开美国开始她就知道的,但是不行的。
“你知道作品吗?”濯芷澜问他。
mark笑:“你知道周围人怎么讲我们吗?说你是我投入心血最多,也是最失败的作品。”
濯芷澜补充:“最成功的也是我。”
恩师就只是恩师,无论有没有张树佑,濯芷澜都不会选择mark,更何况她的过去真的存在着一个张树佑。
包间里还有从北京来的华人,看着濯芷澜也是调侃道:“Rachel的事迹至今是饭桌上拿出来举例的,有勇有谋的年轻人啊,现在倒是温柔了许多。”
“哪里话。”濯芷澜笑回。
一脸的假笑。
这人在北京被查了避风波来到了纽约,濯芷澜都懒得理人。
温柔?
也没有温柔,只是太成功了,已经对竞争没有多大的念想了,靠着遗产活着,偶尔高兴做点慈善回馈市场。
她还是曾经那个濯芷澜。
无情无欲。
也不算,心里有个挂念就不是无情无欲。
很快,她起身离开了包间,看不了那些污秽的画面,走到了俱乐部的门外,夏夜的傍晚有些闷热,短袖长裤的她站在路边等秘书开车过来,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屏幕上闪烁着赵绛的名字,滑过接听:“有事?”
赵绛在那边骂骂咧咧的:“你丫的,听听你这声音,不去看医生老子来纽约绑着你去。”
濯芷澜笑:“你来纽约能找到我也算你厉害。”
“你丫的。”
濯芷澜依旧笑:“够了,有事?”
“哦,张阿姨不是在推进一个关于黑恶的项目吗?顶上的头儿跑美国去了,一呢想让你留意一下,二呢保护一下自己,利益被侵害的人难免会找上你。”
“找我干嘛?”车来了,濯芷澜抬手让秘书不用下来开车门,自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继续和赵绛讲话:“刚刚就遇到了,王家的?”
“牛。”
濯芷澜疲惫地倒在后座,连着鞋一起抵着车窗,继续回着赵绛的话。
“去去去,明天就去。”谁都喊她看医生,搞得像她真的有病一样。
赵绛突然想起来:“你见到张树佑了?”
上次给她打电话那语气冲的,赵绛恨不得飞过去给她一巴掌。
这会濯芷澜倒是温和讲话:“昂。”
“你还昂,没和好?”
“哦,我勾勾手指头他就过来了?”
“差不多吧。”
“你那个呢?还没打算结婚?”
赵绛刚过31岁的生日,罗劲木也拿到了影帝,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去走。
“和谁结?”赵绛笑笑,“选择权在他手里,Rachel我对婚姻没有态度,如果他要结婚那我们就只能走到这里,如果他不要婚姻,我也陪他走不了多久,赵家这么大,怎么可能能让我嫁一个演员呢?”
这是赵绛,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赵家的一切有多重要,所以赵父从来不管她在外面怎么玩怎么疯,到底她还是要和家里选择的结婚的。
濯芷澜和赵绛不一样。
赵绛是赵家独女,必然要承担起赵家的一切,罗劲木实在是太普通了,在这个圈子里,赵绛是聪明人。
濯芷澜沉默会:“那就趁早说,快刀斩乱麻。”
赵绛:“嗯,你呢?念了这么久再遇到没打算再试一次,还是说看到了发现也不过如此?”
“没有,找不到人。”
不是发现也不过如此,是找不到人,或者是见不到人。
就像曾经她说离了恋人这层关系,纽约再小也别再想见到她的半分影子,最后每一颗子弹都打回了自己的身上。
回旋镖。
——
濯芷澜过得浑浑噩噩的,等到应酬结束,门口飘起了雨,她站在饭店门口,今天她穿的是吊带长裙搭配一件西装外套,雨水落到地上溅起拍打到她裸露的小腿上,濯芷珊抱着手往后退,却不料才退后四步背就靠到了不软不硬的阻碍物,等她回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张树佑低着头看她,原本搭在额头上的碎发稍稍离开额头,闻到了濯芷澜身上的酒味,低叹着边将人扶正站着。
濯芷澜看到是张树佑的那一秒,喝多了的后症来了,半扶着张树佑的小手臂,不用她开口,身上带着的酒味就给了张树佑理由,他单手扶着濯芷澜的胳膊,叹了一口气,拿过她的助理的伞扶着人往车那边走。
濯芷澜是真的喝多了,张树佑将人扶上车的时候后背和裤腿被雨打湿,等车子行驶在纽约的街道上,濯芷澜才靠着座椅坐正,手里拿着的手机下面是刚刚拿走的名片。
她这会儿记忆是混乱的,面无表情是对自己的保护。
过去二十多年的回忆像是电视剧先导片一般在自己脑海里晃过。
“他居然敢威胁我?”
濯芷澜靠着车窗,自言自语道。
张树佑看她,这会她明显醉了,说的话也是让人捉摸不清的。
她嘴里的“他”是谁,张树佑并不知道。
张树佑接到舒月的电话的时候,濯芷澜又坐正了。
濯芷澜垂眸按住名片的两角,使其弯成拱桥一般的形状,拇指离开名片,然后看着它一下弹出去落到张树佑双腿之间的座椅上。
张树佑单手捻起名片,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放到耳边,盯着手上的名片,嘴里还在回答电话那头。
不过半分钟,濯芷澜靠着座椅睡着了。
他手里的是濯芷澜弹过来的名片,他将名片放到自己兜里,等着回家之后处理掉,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夜景,旁边的濯芷澜不太安分地侧了下头,张树佑去观察她。
她眉头紧皱着,宽大的西装因为她的动作露出肩膀和锁骨,张树佑看到了她的伤疤。
一秒瞳孔放大,之后眼里的疼惜难掩。
“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赵绛那个人什么都说,张家立让濯芷澜多难受,赵绛就让自己多难受。
听完的那个晚上,他看了一晚上的夜景。
张树佑在想什么?
在想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受了多少的委屈?
和她置气的六七年,最后告诉他要接受这样的惩罚,实在是难以承受。
张树佑低头去看她,梦境中的濯芷澜嗯了一声带着尾音听起来倒真的像清醒着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张树佑又说:“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他带着陈述语气重复了一遍问题,语气里听不出来一丝的不耐烦。
到大厦的时候濯芷澜还没醒,张树佑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自己先下车,然后将人抱下车,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将人往上腾了一下,让人更加贴近自己,整个抱在怀里,脑袋搭着自己的颈窝。
开门的是濯芷澜的阿姨,张树佑点了下头抱着人往濯芷澜的房间走去。
从浴室拿到了濯芷澜卸妆水之后他折返回房间,小心翼翼地给濯芷澜卸妆,等给她上水乳的时候被抓住手腕,濯芷澜笑了一声开口:“谁让你来的?”
张树佑:“张树佑。”
濯芷澜指甲陷入他的肉里,闭上眼睛:“你骗我。”
扯着他的手将人拉近,张树佑一个不稳倒在她的身上,手撑到她的肋骨,疼得她一下推开他的手,张树佑看她的眼神有些暗沉,因为她的推开此时张树佑就隔着薄薄的被子压在她的身上。
“张树佑他都不让我靠近他。”
张树佑:“那你多哄哄他。”
濯芷澜搂住他的脖子,掌心在他后颈处摩挲,腰部用力微微起身将亲吻落在他的嘴角,小声跟他说话:“见不到我怎么哄?”
醉是真的醉了。
他跪在床边,低着头看被子里的濯芷澜。
其实很少看到她素颜,再早也会化着淡妆出现,这会一张很素净的脸在自己的眼珠里倒映,白里透红,能看见她脸上的绒毛和痘印。
犹如珍宝一般,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脸蛋儿,迅速撤回手。
“下次少喝点,我不一定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