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鹤衔着的博山炉吐出青烟,我望着案几上二十八宿星图绢帛,笔尖悬在紫微垣位置迟迟未落。谢景行说今夜子时荧惑守心,可我分明记得现代天文测算中,这个时空坐标对应的应该是——
"苏姑娘的炭笔要滴墨了。"
银链轻响,谢景行广袖带起的夜风拂乱案上宣纸。他指尖点在紫微垣西北角:"三日前此处客星犯帝座,与姑娘跌落朱雀街的时辰分毫不差。"鎏金袖刃划过星图,割开我刻意修改的轨迹,"为何要篡改星象?"
砚台里的朱砂映着他眉间红痕,我索性推开窗棂。月光漫过璇玑阁七重檐角,檐铃在夜风中发出编钟般的清响:"国师可曾想过,你们观测的二十八宿位置,其实每年会产生50.3角秒的岁差?"
青铜浑天仪突然发出嗡鸣,谢景行腕间银链无风自动。他抬手转动天经环,三重铜圈在月光下投出交错光影:"《麟德历》载岁差每七十五年西移一度,姑娘说的...可是这个?"
"不对。"我抽出他腰间银刀,在青砖地面画出黄道坐标系,"现代天文学测算岁差每年约50.2角秒,换算成你们的角度单位..."刀刃刻出深深痕迹,"每71.6年西移一度,而《麟德历》用的是刘焯的75年法。"
谢景行忽然握住我执刀的手,掌心温度透过衣袖传来。他带着我在星图添上新的轨迹,银刀刮起细碎金粉:"所以昨夜你故意打翻灯烛,是在用烛影测算阁楼倾角?"
我腕间的阴鱼玉珏突然发烫,空中浮现出昨夜用炭笔画的几何图。谢景行轻笑出声,指尖点上我藏在袖中的三角函数稿纸:"用勾股定理算阁高,拿日晷投影做正弦值——苏姑娘的学问,倒像是钦天监失传的《周髀》秘术。"
浑天仪突然剧烈震颤,三重铜环自动旋转成诡异角度。我望着投射在墙面的星图倒影,突然发现紫微垣深处藏着用暗金丝线绣的现代银河系旋臂图。
"这是开普勒定律!"我扑到西墙的紫檀书架前,指尖抚过星图边缘的椭圆轨迹,"你们用二十八宿对应太阳系行星位置?"
谢景行忽然揽住我的腰疾退三步,方才站立处的青砖裂开暗道。他取下我发间银簪插入机关孔,墙内传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师尊二十年前留下的偈语——'异星临世,当启璇玑'。"
密室开启的刹那,无数萤石自动亮起。穹顶星图与我在天文馆见过的银河系全息投影惊人相似,中央玉台悬浮的陨铁仪竟刻着完整的太阳系模型。木星环带嵌着西域进贡的猫眼石,火星位置镶有暗红血玉。
"这是师尊用三十年制成的浑象仪。"谢景行转动水星位置的玉枢,穹顶星图立刻变成夏季星空,"他说当有人能指出其中谬误,便是破局之时。"
我按下土星环旁的机关,陨铁仪突然分裂成三层。最内层的地心说模型,中间哥白尼日心说,最外层竟是用萤石拼出的现代银河系示意图:"你们早就知道宇宙的真实形态?"
谢景行突然将我抵在玉台边,银链缠住我欲触碰机关的手:"姑娘可知为何史书从未记载这些?"他呼吸扫过我颈侧的星图投影,"永徽三年,师尊因私造浑象被定为妖言惑众,这些..."他敲碎火星血玉,露出里面藏着的青铜齿轮,"本该随他埋入地宫。"
血玉碎片映出我苍白的脸,我突然想起修复过的唐代铜官窑秘色瓷。那些瓷器夹层中的星图,与眼前装置如出一辙。指尖抚过齿轮上的楔形文字,我浑身发冷——这分明是二十世纪考古队才破译的苏美尔天文符号。
"看这里。"我扯开谢景行的广袖,用银刀划开他袖中暗袋。羊皮卷滚落展开,露出用朱砂绘制的超新星爆发图:"公元1054年天关客星记录,这该是宋代史料,你们这个时代怎么会有?"
谢景行突然掐诀点燃符纸,幽蓝火焰吞噬羊皮卷的刹那,我袖中阴阳玦迸发强光。玉佩浮空投射出全息影像:两个谢景行正在观星台对峙,年长者手中的星盘刻着现代原子结构图。
"师尊..."谢景行伸手触碰影像,画面突然变成我修复文物的现代场景。阴阳鱼玉璧在展柜中发出微光,与千年前他腰间的玉佩共鸣震颤。
浑象仪突然自动重组,三层结构咬合成银河系旋臂形态。陨铁指针停在猎户座大星云位置,玉台底部升起青铜匣,匣中罗盘指向的方位,正是我穿越那日故宫文物修复室的地理坐标。
"原来如此。"我握住罗盘磁勺,看它自动转向西北,"你们用二十八宿换算经纬度,这个罗盘指引的根本不是方位..."指尖抚过匣底刻着的质能方程,"是时空曲率。"
谢景行忽然将阴鱼玉珏按在方程符号上,空中浮现出克莱因瓶形态的光轨:"师尊说当两个世界的知识产生共振,就能打开尘封的通道。"他与我十指相扣,将阳玦嵌入克莱因瓶的扭结处,"现在,苏姑娘准备好见证真正的星辰了吗?"
星河在我们脚下流转,陨铁仪投射出银河系悬臂的璀璨光影。我望着纠缠的阴阳双鱼在星海中游动,忽然听懂了他袖间银链的叮咚——那是穿越千年的宇宙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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